一線天。
天與地,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斧劈開,隻留下一道狹長的縫隙。
鵝毛般的大雪,從灰蒙蒙的天穹無聲飄落,將兩側陡峭的山壁染成一片肅殺的蒼白。
寒風如刀,卷著雪沫,呼嘯著穿過峽穀,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在這片絕地的死寂之中,卻潛藏著數萬道熾熱的殺機。
山壁之上,雪窩與岩石的陰影裡,一名名秦家軍士卒俯臥其中,身上覆蓋著白色的偽裝布,與冰雪幾乎融為一體。
刺骨的嚴寒凍僵了他們的手腳,但每個人的眼眸,都如雪原上的餓狼,死死盯著下方那條唯一的通道。
無人言語,無人挪動,隻有口鼻中呼出的白氣,在瞬間凝結成霜。
紀律,如鋼鐵般烙印在每個人的骨子裡。
峽穀最高處的一塊巨岩後,便是此戰的指揮點。
顧長生一襲儒衫,外罩一件黑色大氅,任由風雪吹打在他身上,身形挺拔如鬆。
他的神情平靜得可怕,仿佛即將麵對的不是一場數萬人的生死血戰,而是一盤早已知曉結局的棋局。
秦淩霜身披銀甲,靜立於他身側,鳳眸中雖有幾分按捺不住的焦灼,
但看著丈夫那鎮定自若的側臉,她紛亂的心緒便奇跡般地安定下來。
終於,遠方的雪幕中,出現了一列蠕動的黑線。
黑線越來越長,越來越粗,最終彙成一條蜿蜒的洪流,毫無防備地湧入了這條天然的死亡通道。
李莽的五萬大軍,到了。
所謂的京畿禁軍與精銳私兵,早已被這該死的鬼天氣和崎嶇的山路折磨得不成樣子。
隊伍拉得極長,軍陣鬆散,兵器扛在肩上,士兵們縮著脖子,咒罵著鬼天氣,滿腦子想的都是到了宿營地後能喝上一口熱湯。
隊伍中段,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被數十名親兵簇擁著,在顛簸中緩緩前行。
車廂內,炭火燒得正旺。
李莽斜躺在柔軟的狐皮墊子上,懷裡抱著個暖爐,正就著一碟醬牛肉,美滋滋地喝著小酒。
他已經開始盤算著,攻下北境主城後,該如何向陛下請功,是封侯,還是加爵?
那顧長生的婆娘,聽說也是個絕色,正好可以抓來,在慶功宴上獻舞助興。
想到得意處,他忍不住嘿嘿笑出了聲。
山頂,秦淩霜看著敵軍主力已儘數進入伏擊圈,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低聲道:“夫君,可以了。”
顧長生卻微微搖頭,目光越過敵軍長龍,望向了峽穀更深處的遠方。
他在等。
等一個信號。
一個能將這五萬大軍徹底釘死在此地,斷絕其所有生路的信號!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就在秦淩霜都快要忍不住再次催促之時,異變陡生!
隻見峽穀另一頭的儘頭,那片被稱作“落鳳坡”的方向,一道粗大的黑煙筆直地衝向天空!
即便相隔數十裡,依舊清晰可見!
顧長生嘴邊,終於綻出一抹冰冷的笑意。
“蘇掌櫃,從不讓人失望。”
信號已至!
李莽賴以為生的後續糧草,已經被蘇清顏的人,用一種他絕對想不到的方式,徹底“處理”乾淨了!
這條毒計的最後一環,完美扣上!
他猛地舉起右手,掌心向下。
霎時間,峽穀兩側,無數雙眼睛迸發出嗜血的光芒。
下一刻,顧長生的手,悍然揮下!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