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下的瞬間,周遭的空氣仿佛凝固。
顧長生的動作不快,卻裹挾著萬鈞之勢。
他抬起腳,那隻沾染著血與泥的軍靴,精準地落在了那名被釘在地上的執法使首領的胸口上。
哢嚓!
一聲清晰的骨裂聲,在死寂的夜風中刺耳地響起。
“呃啊——!”
執法使首領發出一聲壓抑不住的慘嚎,劇痛讓他整張臉都扭曲了起來,鮮血從他嘴角不斷湧出。
他用儘全力抬頭,怨毒的目光死死盯著顧長生,那眼神要將他生吞活剝。
顧長生對那目光視若無睹,腳下的力道不增不減,恰好維持在讓他痛苦到極致,卻又無法立刻死去的臨界點上。
他的視線甚至沒有在腳下的“囚犯”身上停留,而是轉向了不遠處那個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的雲夢璃。
“聖女殿下,審訊開始了。”
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這話讓雲夢璃渾身一激靈,強行從那片血腥的噩夢中掙紮出來。
她望著顧長生,嘴唇顫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顧長生這才低下頭,俯視著腳下的敗犬,開口問出了第一個問題。
“誰派你來的?”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字字如刀。
“真是為了什麼狗屁‘淨化’?我北境收容天下流民,活人百萬,人人有飯吃,有活乾。你們來淨化誰?淨化他們的希望嗎?”
這番話,像一記無形的耳光,狠狠抽在執法使首領的臉上,也抽在雲夢璃的心上。
執法使首領猛地咳出一大口混著內臟碎塊的血,他卻狂笑起來,聲音嘶啞而瘋狂。
“你這魔頭!休想......休想用言語動搖我道心!我玄天道替天行道,淨化你這等禍亂世間的妖魔,乃是無上功德!你......你必遭天譴!”
他的眼中燃燒著一種狂熱的火焰,那是屬於殉道者的執拗。
雲夢璃看著他眼中燃燒的狂熱,心底竟泛起一絲悲哀。
這番話,師兄是真的信。
他們都曾深信不疑。
然而,顧長生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對一個將死之人的狂熱,他連一絲嘲諷都欠奉。
他隻是問出了第二個問題。
“我北境今年糧食豐收,而青州大旱,餓殍遍野,糧價飛漲,易子而食。你們玄天道總壇就在青州,觀中米糧滿倉,卻眼睜睜看著山下的信徒活活餓死。”
顧長生的聲音陡然轉冷,帶著洞穿人心的森然寒意。
“此番前來,是想奪我北境之糧,去填你們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層私庫,還是想倒賣給朝中權貴,大發國難財?”
這個問題,如同一柄燒紅的鐵鉗,狠狠烙進了執法使首領的靈魂!
他的狂笑,戛然而止。
臉上的狂熱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抹無法掩飾的慌亂。
這抹慌亂,被顧長生精準地捕捉到了。
也被一旁的雲夢璃,看得清清楚楚。
雲夢璃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青州大旱,她知道。
玄天道囤積居奇......她雖久居觀中,卻也隱約聽過一些風聲,隻是她從不願相信,不願去想。
此刻,這個她最不願麵對的肮臟現實,被顧長生如此赤裸裸地揭開,血淋淋地擺在了她的麵前!
“你......你血口噴人!”
執法使首領色厲內荏地咆哮起來,試圖用音量掩蓋自己的心虛。
“我玄天道乃國教,心懷天下,豈會做此等豬狗不如之事!你這魔頭,休要汙我道門清譽!”
“清譽?”
顧長生笑了,那是一種極儘蔑視的冷笑。
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件。
他沒有立刻打開,隻是將那封信拿在指尖,對著火光,在那名執法使首領的眼前,輕輕晃了晃。
“嘴硬是沒用的。看看這是什麼?”
執法使首領的瞳孔,在看清那封信的瞬間,驟然縮成針尖!
那信封的材質,那火漆上獨一無二的蒼鬆印記......是他師尊,玄天觀觀主青鬆道人的親筆密信!
這封信,在出發前,他親眼看著師尊封好,貼身收藏。
怎麼會......怎麼會落到這個魔頭的手裡?!
一瞬間,比死亡更可怕的寒意,淹沒了他。
他完了。
玄天道,也完了。
“看來你認得。”
顧長生將對方的表情儘收眼底,他慢條斯理地撕開火漆,展開了那封由蘇清顏情報網截獲,並連夜偽造,內容九分真一分假的“罪證”。
他沒有念,而是將信紙湊到了執法使首領的眼前。
“自己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