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得一,一二得二......”
“天地玄黃,宇宙洪荒......”
是《九九乘法表》和《千字文》。
最基礎最實用的算學與識字啟蒙。
雲夢璃走到一扇窗前,悄悄向裡望去。
屋子裡擠滿了大大小小的孩子,大的有十幾歲,小的不過六七歲。
他們都穿著打著補丁的粗布衣服,坐在簡陋的木墩上,但每個人的眼睛都亮得驚人。
他們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那塊用木炭塗黑的木板,跟著一位老先生大聲朗讀。
他們的神情,專注而渴望。
那是一種對知識最原始的渴求。
顧長生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
他的目光同樣望著窗內,聲音平靜而深遠。
“玄天道教人誦經,是讓他們相信來世,相信虛無縹緲的仙神,從而奉上自己的香火與信仰。”
“我教他們識字、會算,是讓他們在今生,就能擁有改變自己命運的力量。”
他頓了頓,視線從那些求知的孩子身上,移到雲夢璃那張慘白的臉上。
“他們將來,會成為工匠,會成為賬房,會成為軍官,會成為這片土地的基石。”
“而不是跪在泥塑神像前,祈求神明恩賜的蒙昧信徒。”
“聖女殿下,你說,哪一個‘道’才是真正的為國為民?”
雲夢璃的心,又被狠狠刺了一下。
她無法反駁。
因為她親眼看到,在青州,最虔誠的信徒往往也是最貧窮最愚昧的。
他們將辛苦一年所得的錢糧,毫不猶豫地換成一炷香,一張平安符,卻任由自己的孩子在饑餓與無知中掙紮。
而在這裡,這個“魔頭”治下的北境,卻在用最寶貴的資源去開啟民智,為未來播種。
這顛覆性的對比,讓她感到一陣窒息般的眩暈。
顧長生沒有給她太多思考的時間。
“最後一課。”
他再次邁步,走向遠處那座如同小山般,剛剛建成的巨大建築。
那是一座糧倉。
北境今年剛剛落成的,最大的一座糧倉。
門口,手持長矛的士兵日夜看守,戒備森嚴。
看到顧長生走來,守衛的士兵立刻挺直胸膛,右手握拳,重重捶在胸甲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顧長生微微點頭,示意他們打開那扇厚重的倉門。
吱呀——
沉重的木門被緩緩推開。
一股乾燥、醇厚,帶著陽光味道的穀物香氣,瞬間撲麵而來!
雲夢璃的呼吸,在這一刻停滯了。
她看到了。
在巨大的糧倉內,借著火把的光芒,她看到了一座......山。
一座由無數金黃色粟米堆積而成的,真正的“金山”!
那金色的米粒堆積如山,幾乎要碰到糧倉的頂棚,在火光下閃爍著醉人的光澤,散發著讓天下所有人都為之安心的香氣。
這代表著什麼,雲夢璃很清楚。
代表著生命。
代表著幾十萬,甚至上百萬人的生命!
顧長生緩步走了進去,他踩在厚厚的米粒上發出的沙沙聲,是這世上最動聽的音樂。
他彎下腰,抓起一大把金黃的粟米。
然後,他走到雲夢璃麵前攤開手掌。
那些飽滿的米粒順著他的指縫,如同金色的沙漏緩緩滑落,重新彙入那座糧食的海洋。
“聖女殿下,聞聞。”
顧長生的聲音在空曠的糧倉中回響,帶著前所未有的莊嚴與神聖。
“這是人間的味道。”
“是生命的味道。”
“更是安定的味道。”
他的目光灼灼地盯著她,那眼神深處燃燒著足以焚儘舊世界的野心之火。
“我告訴你,什麼才是真正的‘大道’。”
“任何不能讓糧倉滿起來的‘道’,都是歪理邪說!”
“任何讓信徒餓著肚子去誦經的‘道’,都是壓在百姓頭上的另一座大山!”
“我的‘道’很簡單,就是讓天下的糧倉都堆滿糧食!讓天下的百姓都有飯吃!”
“為此,任何擋在我麵前的神佛,我都會將祂連同廟宇一同砸得粉碎!”
轟!
這番話是創世驚雷,在雲夢璃的腦海中炸開!
那根名為“信仰”的支柱,在這座糧食砌成的山嶽麵前,在這番焚儘神佛的宣言之下,寸寸崩裂,化為齏粉!
她身體最後一絲力氣被抽乾。
她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癱坐在那溫暖乾燥的米堆旁。
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湧而出。
那不是悲傷,也不是憤怒。
而是一種信仰徹底化為廢墟之後,無儘的迷茫,和麵對一個嶄新而殘酷世界的,徹骨的恐懼。
她將臉埋在雙膝之間,壓抑的嗚咽從喉間溢出,在這座象征“生”的糧倉裡,顯得如此微弱。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她喃喃自語,像個迷路的孩子,在自己親手搭建又親眼看著它坍塌的世界廢墟上,無助地哭泣。
顧長生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他的臉上,沒有憐憫,沒有安慰,隻有目的達成的絕對冷靜。
他知道,火候到了。
這枚最鋒利的棋子,這麵最特殊的旗幟,已被他親手鍛造成型。
他轉過身,不再看那個沉浸在自我崩潰中的女人。
他的目光穿透糧倉的木牆,望向東方,那片被玄天道掌控的,腐朽而富饒的土地。
他冰冷的聲音穿透倉門,落入親衛耳中。
“傳我命令。”
“三日後,於都護府,召開北境軍政大會。”
親衛的身軀一震,將頭埋得更低。
顧長生的聲音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帶著金戈鐵馬的肅殺之氣。
“議題——”
“東出青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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