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年,他的大伯姬家菶,排行第二;二伯姬家莮,排行第五;忠年的父親姬家苃,排行第七。他們三人,是二房姬華崗的後代。”
他頓了頓,渾濁的雙眼在永海的小臉上停留片刻,見那雙天真稚嫩的眼睛聚精會神。
才繼續娓娓道來:“我親的大哥,就是你平時叫的東頭大爺爺,姬家蘇,排行第三;我,姬家萍,排行第六。還有一個是我親弟弟,叫姬家萓,你叫他老爺爺,是家字輩的老八。這三人,是三房姬華彥的血脈。如今,小姬莊這棵大樹上的枝枝蔓蔓,你可捋清楚了吧?”
永海用力地點點頭,小臉上滿是莊重,仿佛手中捧著一份沉甸甸的家族家譜。
“老太爺那輩人,經曆了造反的風雨,隻求埋名隱姓,安穩度日。
土裡刨食,終究都得了善終,沒有再掀起大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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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家萍的聲音漸漸低沉,像石頭沉入湖底。
“可到我們這一輩,世道變了,革命的浪潮一浪高過一浪,就像洪澤湖的春汛,誰也擋不住。”
他粗糙的手指無意識地撚著褲腿上的泥塊,泥屑碎裂,順著指縫滑落。
.“其中四個兄弟,早年便懷著赤膽忠心,扛起了革命的大旗,腦袋都彆在褲腰帶上,投身於共產黨!”
他猛地吸了一口氣,仿佛要將那些沉重的往事一股腦兒說出:
“姬家莮!就是你西頭的二爺爺!”他抬起下巴,指向西邊的莊子,眼神複雜得令人難以捉摸。
“如今在蘇南那邊,擔任一個縣的縣委書記!穩穩當當地,掌管著幾十萬人的衣食住行!”
永海的嘴巴又張開了,眼睛瞪得更大。
縣委書記,在他心中,那已是比天還高的官,能管著那麼多人的生活,真是令人敬畏。
“這條路,”姬家萍的聲音帶著一絲酸澀,像未熟的梅子。
“是我親手引領他走進去的!
當年我在福緣鄉,就是現在的福緣公社,擔任人民武裝中隊的中隊長,手握槍杆子。
說到這裡,他腰杆不由自主地挺了挺,仿佛又回到了那些崢嶸歲月。
“我看他有文化,字寫得端端正正,一筆一劃都像刻在石頭上,腦筋也靈活得很,就介紹他到堰南鎮鎮公所,為共產黨工作,抄抄寫寫,送送文件。”
他眯起眼睛,仿佛看見了當年的堰南鎮。
“那時候的堰南,水陸碼頭,熱鬨非凡!
白天,南來北往的船隻擠滿了碼頭,桅杆密得像蘆葦蕩;夜晚,燈火通明,火把點亮整片湖麵,像白晝一樣耀眼。
三教九流的人們擠在茶館酒肆裡,說笑聲幾乎蓋過浪濤,整個場景被稱作‘小南京’!”
多年後,姬永海將在這裡執掌政權七年,命運的伏筆在此埋下,猶如湖底潛藏的水草,看似無聲,卻早已紮根深厚。)
“可花花世界,迷人眼啊!”
姬家萍的聲音漸漸低沉,像船撞上暗礁一般沉重。
“他年輕俊朗,眉眼如畫,風度翩翩,又帶點墨水的清雅……”
他歎了口氣,“可偏偏犯了錯!大錯特錯!被人抓住了把柄,嚷嚷著要開除他,趕他回老家種地!”
那條瘸腿忽然抽動,像是當年的焦慮在骨縫間爬升。
“是我!”
他的聲音驟然變得激動,帶著一股不服輸的勁。
“我豁出這張老臉,去找老上級,苦苦哀求,唾沫星子都快說乾了,才把他從那是非之地調離。”
他長長吐出一口氣,仿佛卸下了沉重的擔子。
“幸虧他後來爭氣,摔了跟頭才知道疼,才明白要向前奔跑。
解放前,他在蘇南黨校當秘書,筆尖在紙上舞動得比馬蹄還快。
解放後,逐步從縣紀委熬到今天這把交椅……
他,是咱們小姬莊飛出去最光彩照人的金鳳凰!”
他的聲音忽然停滯。暮色如同一塊厚重的黑布,將他佝僂的身影完全遮蓋。
隻剩那條瘸腿在陰影中突兀地顯出輪廓,像一截歪歪扭扭的古樹樁,靜靜訴說著那段崢嶸歲月的沉重與輝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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