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給他點零花錢買糖塊,嘿,這小子,竟偷偷攢起來,攢夠了一塊。
跑去找他四姑還錢!
還千叮萬囑叫他四姑彆告訴我!
你們說說,這心眼實的,這脾氣強的,隨誰?哈哈哈!”
昊文蘭也抿嘴笑道:
“這娃,從小就是個實心腸。”
姬忠萍笑著接話:
“可不嘛,那天小臉繃得緊緊的,像交公糧一般,把錢塞我手裡。
還非要跟我拉鉤,說一百年不許變,叫我保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那認真勁兒,真是又好笑又心疼!”
大人們的笑聲爽朗而暢快,充滿了對孩童“趣事”的包容與喜愛。
這笑聲在農家小院裡飄蕩,仿佛驅散了冬日的幾分寒意。
然而,躲在堂屋門後陰影裡的姬永海,卻像被這笑聲狠狠摑了一掌。
他小小的身子驟然僵住,血液“嗡”地湧上頭頂,臉頰火燒火燎,耳朵裡嗡嗡亂響。
那些輕鬆愉快的笑語,落在他耳中,卻化作了最尖銳的譏嘲與背棄。
他死死攥緊小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牙齒緊緊咬住下唇,嘗到了一絲腥鹹。
信任如同脆弱的冰麵,被大人們無心的笑聲碾得粉碎。
一種被欺瞞、被戲耍、被當成了呆娃子的巨大屈辱,像冰冷的河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猛地轉身,如同受傷的小獸,無聲地衝進裡屋,一頭撲倒在冰涼的床鋪上。
把臉深深埋進帶著陳年氣息的舊棉被裡,瘦小的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屋外,大人們的說笑聲仍在繼續,隔著薄薄的門板傳進來,像無數根細針,紮在他稚嫩的心尖上。
手腕上那圈紅繩,似乎也驟然收緊,勒得生疼。
這痛楚與屈辱,深深地刻進了記憶裡,成了一道隱秘而冰冷的傷痕。
他斜躺在床上,望著天花板,心裡滿是疑問和不解。
為什麼四姑姑要把他們秘密約好的事情,偷偷告訴母親,還當成笑話來講?
難道她覺得他很聰明,想誇獎他?
還是想讓母親知道,他不聽大人的話,不喜歡他?
又或者,她是不是想讓母親知道,他和彆的小海不一樣?
是不是怕他惹家裡人不開心?
這些問題在他幼小的心裡像一團亂麻,纏繞著他,讓他覺得大人說的話都不可信。
那些承諾、那些拉勾,都像是空話,靠不住的。
他隻想做一個自由快樂的孩子,不想被大人們的眼光束縛。
也不想被彆人當成一個能帶來“福氣”、能“招男”、能“看病”的“海先生”。
他就是一個普通的小男孩,他自己心底裡清楚。
他和彆的同齡孩子不同的地方,是他有點好奇心。
有點傻傻的想象。
有點自己的小想法。
還有那股不服輸、倔強的勁頭,總是不願意輕易屈服。
在他心裡,最懂他、能幫他解開心結的人,是母親和二爺爺。
他相信他們的眼睛能看穿他的心事,能理解他所有的小煩惱。
於是,他胡亂地想著,想著想著,就這樣漸漸進入了夢鄉。
夢裡,他變成了勇敢的小英雄,麵對各種奇怪的事情,依然堅持做自己,依然保持那份純真的童真。
那一夜,他的心裡充滿了對未來的期待,也藏著一點點小小的委屈,但更多的是對家人的信任和依賴。
睡夢中,他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因為有他們在身邊,陪伴著他,守護著他。
雨過天晴的好光景沒維持幾天,寒流就裹挾著西伯利亞的朔風,一路南下,席卷了江淮平原。
天色陰沉得厲害,鉛灰色的雲層低低壓著村落和田疇,刀子般的北風在光禿禿的樹梢和土坯房的簷角間呼嘯。
真正的嚴冬,降臨了。
這天傍晚,日頭剛西沉,一個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間點燃了沉寂多日的小姬莊:
“放電影!公社大場今晚放電影!”
這消息比年節的鞭炮還讓人振奮。
晚飯的炊煙尚未散儘,家家戶戶的木門便接二連三地打開了。
大人孩子裹上厚實臃腫的棉襖,縮著脖頸,頂著刺骨的寒風,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凍得硬邦邦的土路。
如同潮水般湧向公社大院旁邊那片開闊的打穀場。
喜歡河東與河西的故事請大家收藏:()河東與河西的故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