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暗時刻_算盤:商業帝國_线上阅读小说网 

至暗時刻(2 / 2)

“顏總,您好。打擾了。”錢經理的語氣沒有任何寒暄,“根據我行貸後風險管理的相關規定,以及近期對貴公司經營狀況的持續關注,我們注意到貴公司目前麵臨一些……嗯,重大的不確定性。包括但不限於核心供應商中斷合作、重要管理層及團隊離職、以及涉及的重大法律訴訟等。”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準地刺在顏旭的痛處。

“鑒於上述情況,經我行風險管理委員會審議決定,”錢經理的聲音沒有任何波瀾,仿佛在宣讀一份與己無關的文件,“依據貸款合同第七條第三款關於‘借款人經營狀況發生重大不利變化’的約定,我行正式通知貴公司:要求貴公司提前歸還全部剩餘貸款本金,共計人民幣四百二十萬元。還款期限為……十五個自然日。”

儘管早有預感,但“提前歸還全部貸款”這幾個字像驚雷一樣在顏旭耳邊炸響。他感到一陣眩暈,幾乎握不住話筒。

“錢經理!”顏旭的聲音因急切而有些變調,“這……這太突然了!我們確實遇到了一些困難,但我們正在積極解決!我們的資產、我們的訂單……我們是有償還能力的!隻是需要時間周轉!您看能不能……”

“顏總,我很理解您的心情。”錢經理打斷他,語氣依舊冰冷,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不耐煩,“但這是總行的風控決定,我無能為力。合同白紙黑字,條款寫得很清楚。銀行必須優先保障資金安全,控製風險敞口。請您理解並配合。”

“理解?配合?”一股血氣直衝顏旭頭頂,他幾乎是在低吼,“錢經理,當初我們業務好的時候,你們可不是這麼說的!現在公司剛遇到點風浪,你們就要抽貸?這是要把我們往死裡逼嗎?!這就是你們銀行說的支持中小企業?!”

電話那頭的錢經理沉默了一下,再開口時,語氣帶上了一絲嘲諷般的“同情”:“顏總,商場就是這樣。銀行信貸,本質上是錦上添花,而非雪中送炭。形勢好的時候,大家都好。形勢一旦逆轉……抱歉,我們也要為自己的儲戶和股東負責。十五天,請務必準備好資金。否則,我們將不得不采取法律手段,申請凍結貴公司賬戶及資產。再見。”

“嘟…嘟…嘟…”忙音傳來,像最終的喪鐘。顏旭僵在原地,握著早已掛斷的電話聽筒,手臂微微顫抖。窗外,北京城在冬日下依舊繁華喧囂,但他卻感覺整個世界的聲音都在遠去,隻剩下自己心臟在空蕩胸腔裡瘋狂擂鼓的、絕望的回響。

抽貸。這就是金融世界的冷酷法則。在你順風順水時,它們慷慨地提供燃料,助你高飛;而一旦你顯出頹勢,遇到逆風,它們會毫不猶豫地、第一時間抽走你腳下所有的階梯,生怕你墜落時濺起的泥點,弄臟了它們光鮮的鞋麵。

銀行信貸的順周期性,在此刻展現得淋漓儘致。它從不逆向調節,隻會加速企業的死亡。

顏旭頹然坐倒在椅子上,雙手插進頭發裡,死死地揪住。四百二十萬!十五天!公司賬麵上那點可憐的現金,連支付下個月的工資和房租都岌岌可危,去哪裡找四百二十萬?去找王老三那種高利貸?那無異於飲鴆止渴,而且數額如此巨大,王老三也未必敢借。

他想起了德隆係崩塌前的景象,那些曾經龐大的帝國,很多時候並非死於主營業務,而是死於資金鏈的突然斷裂,死於銀行的集體抽貸和信任崩塌。他現在,正在親身經曆這種恐怖的、多米諾骨牌般的連鎖反應。

背叛,抽貸……內外交困,四麵楚歌。他下意識地看向地麵,那架紫檀木算盤還躺在之前被他掃落的文件堆裡,算珠散落了幾顆,孤零零地滾在角落。他曾經用它計算過成本利潤,計算過信用鏈條,計算過增長模型……卻從未算到,人心和資本,竟能冰冷殘酷至此。

他緩緩滑坐到地上,背靠著冰冷的辦公桌腿,將臉深深埋入膝蓋。一種前所未有的、徹頭徹尾的孤獨和絕望,像冰冷的潮水,將他徹底淹沒。他知道,旭日通訊這艘剛剛起航不久、曾一度充滿希望的航船,不僅失去了舵手和船員,連最後的浮力,也正在被無情地抽走。沉沒,似乎已是注定。

銀行抽貸的最後通牒,像一塊千斤巨石壓在顏旭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鐵鏽般的鈍痛。白日裡,他強撐著處理各種爛攤子——安撫所剩無幾的供應商,回複客戶充滿質疑甚至斥責的郵件,應付聞訊前來打探情況的各路人士。他必須表現得鎮定,哪怕內心早已天崩地裂。他是這艘正在沉沒的破船上,唯一的,也是最後的船長。

當夜幕徹底籠罩城市,寫字樓裡其他公司的燈光次第熄滅,最後隻剩下保安巡邏時手電筒晃過的光柱,顏旭才允許自己那根緊繃的弦,稍稍鬆懈。他沒有開燈,獨自一人走在空曠得可以聽見自己心跳回聲的辦公區。

昔日擁擠熱鬨的格子間,如今大半空置,桌麵上隻剩下灰塵和偶爾遺漏的、無主的文具。林浩天辦公室的門敞開著,裡麵一片狼藉,隻剩下搬不走的沉重家具,像一個被掏空了內臟的軀殼。空氣裡殘留著背叛和逃離的氣息,冰冷刺骨。

他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沒有去看地上那片被他之前盛怒之下製造的狼藉。他徑直走到窗前,望著窗外。冬夜的北京,霓虹依舊閃爍,車流織成一條條光帶,蜿蜒向無儘的遠方。那是一個依舊鮮活、忙碌、充滿生機的世界,卻與他,與他一手創建的“旭日”,徹底隔絕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絕對的孤獨感,如同冰冷的深海壓力,從四麵八方擠壓過來,要將他碾碎。沒有了林浩天插科打諢的“老顏”,沒有了技術團隊爭論時的麵紅耳赤,沒有了銷售們彙報業績時的意氣風發……什麼都沒有了。隻剩下他一個人,和一堆冰冷的、不斷貶值的資產,以及天文數字般的債務。

他緩緩蹲下身,在昏暗的光線下,摸索著,將散落在地上的文件一張張撿起,將摔碎的茶杯瓷片小心地攏到一起。然後,他的手指觸碰到了一樣冰冷而熟悉的東西——那架紫檀木算盤。框架已經開裂,幾顆牛筋串著的算珠滾落在遠處。

他小心翼翼地將算盤主體和散落的算珠都拾起來,放在桌上。他找來辦公桌上那管幾乎沒怎麼用過的、廉價的金魚牌膠水,就著窗外透進來的、城市不眠的微光,像一個修複古董的匠人,極其專注地、一點一點地,將開裂的木質框架粘合,將脫落的算珠,試圖重新穿回磨損的牛筋線上。

膠水的氣味有些刺鼻,粘稠的液體沾在他的手指上,冰涼而黏膩。這個過程緩慢而笨拙,需要極大的耐心。在這近乎儀式般的修複中,白日裡強壓下的所有情緒——被背叛的劇痛、被拋棄的淒涼、對未來的恐懼、對自身無能的憤怒——如同決堤的洪水,終於衝垮了他所有的偽裝和堅強。

一滴滾燙的液體砸在算盤光滑的表麵上,濺開一個小小的水暈。然後是第二滴,第三滴……他低著頭,肩膀開始無法控製地劇烈聳動,喉嚨裡發出壓抑的、如同受傷野獸般的嗚咽。他沒有嚎啕大哭,隻是任由滾燙的淚水無聲地奔湧,混合著膠水的氣味,滴落在他正在修複的、這架象征著他商業起點和信念的算盤上。

他想起了創業初期那個雨夜,和林浩天在小餐館裡用這架算盤計算生存成本時的熱血與希望;想起了為了第一個訂單,四處求人、絞儘腦汁構建“信用鏈”時的掙紮與堅持;想起了公司擴張時,雖然擔憂,卻也懷揣著將“旭日”做大做強的憧憬……這一切,如今都化為了泡影,隻剩下他一個人,在這冰冷的、巨大的失敗廢墟上,舔舐著鮮血淋漓的傷口。

“孤臣……”這個詞在他腦海裡盤旋。是的,他現在就是那個眾叛親離、無力回天的孤臣。所有的榮耀、夢想、責任,以及這毀滅性的失敗,都隻能由他一個人來背負。

不知過了多久,臉上的淚水被夜風吹乾,留下了緊繃的痕跡。算盤的框架勉強粘合了,雖然布滿膠痕,醜陋而脆弱,但總算恢複了基本的形狀。那幾顆散落的算珠,他沒能立刻穿回去,隻好小心地收進口袋。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裡,他口袋裡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發出嗡嗡的震動聲。在這死寂的環境裡,顯得格外突兀。他麻木地掏出手機,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他幾乎停滯的心臟猛地抽搐了一下——陳瑾瑜。他愣了幾秒,手指顫抖著,幾乎要拿不住手機。在這個時候,她為什麼會打電話來?是作為記者來詢問旭日通訊的“臨終”狀況?還是……

他深吸一口氣,用力抹了一把臉,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喉嚨乾澀得發不出聲音。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輕微的電流雜音,然後,傳來了陳瑾瑜清晰而平靜的聲音,隻有簡單的2個字,卻像一道微弱卻堅定的光,刺破了這濃得化不開的黑暗:“挺住。”沒有詢問,沒有安慰,沒有說教。隻有這兩個字。

顏旭握著手機,貼在耳邊,久久沒有動彈。窗外城市的微光勾勒出他僵硬的輪廓。那兩個字,像一顆投入死水的小石子,雖然微小,卻在他冰冷絕望的心湖裡,激起了一圈細微卻真實的漣漪。

挺住。是啊,除了挺住,他還能做什麼呢?

他緩緩掛斷電話,將手機緊緊攥在手心,那上麵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來自遠方的人間溫度。他再次低頭,看向桌上那架布滿膠痕、殘破卻勉強完整的算盤,眼中那片死寂的黑暗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孤臣的命運,或許就是戰鬥至最後一刻,哪怕身後,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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