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諾幾乎是逃回了晨星驛站分配給自己的樹屋，反手就將門緊緊關上，甚至還下意識地落了鎖。
他背靠著冰涼的門板，心臟還在砰砰狂跳。
懷裡那束月光花冰涼的觸感和清冷的香氣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剛才發生的一切。
匿名禮物……月光花……還是永月峽穀的……
除了那個神秘莫測力量強大的“影”，他根本想不出第二個人選。
她到底想做什麼？公然在聖典上送他如此珍貴又寓意特殊的花束，這簡直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他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一樣。
雖然事實上他們才見過一麵，連朋友都算不上
沈諾越想臉越燙，他低頭看著懷中嬌豔欲滴的花朵，心情複雜到了極點。
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將這來曆不明的禮物上交給主教檢查，或者至少應該束之高閣，可手指卻不由自主地收得更緊，仿佛生怕被人搶了去。
這花太美了，美得讓他移不開眼，而且……這確實是他在聖殿枯燥生活中為數不多的、真心喜愛的東西。
那個“影”怎麼會知道？
他正心亂如麻地想著，門外忽然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沈諾嚇了一跳，像是做壞事被抓包一樣，猛地站直身體，下意識地將花藏到身後，緊張地問道：“誰？”
“聖子殿下，是我，凱爾。”門外傳來他貼身護衛的聲音，“主教大人讓我來詢問一下，您是否需要共進晚餐？另外關於那束花……”
“不、不用了！”沈諾連忙打斷他，聲音因為緊張而有些發尖，“我有些累了，想獨自休息一會兒。花…花沒有問題，我自己處理就好。”
門外的護衛似乎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恭敬地回應：“是，殿下。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請隨時吩咐。”
聽著護衛遠去的腳步聲，沈諾這才鬆了口氣，身體微微放鬆下來。
他走到桌邊，小心翼翼地將花束放在桌上，像是擺放什麼易碎的珍寶。
銀白的花瓣在窗外透進來的月光下流淌著柔和的光澤，美得令人窒息。
他盯著花看了許久，最終還是忍不住伸出手，輕輕觸碰了一下那冰涼柔軟的花瓣。
就在他的指尖接觸到花瓣的瞬間，一片花瓣忽然無風自動，輕輕飄落下來，而在花瓣原本的位置，竟然露出一小卷被卷得極其細致的黑色紙條。
沈諾的心猛地一跳。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卷紙條，展開。
上麵用一種優雅而略帶鋒芒的字跡寫著一行小字：
“月淚瀑布後的祭壇，很有趣。今晚月色正好，可有興趣共探究竟？——影”
紙條上的字跡仿佛還帶著一絲淡淡的冷香，與那“影”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
沈諾捏著紙條，手指微微顫抖。
她竟然還敢約他見麵？還是在晚上？在那種偏僻的地方？
這太不合規矩了！太危險了！他身為光明聖子，怎麼能深夜獨自赴一個黑暗生物的約？
他應該立刻將紙條銷毀，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是……
月淚瀑布後的祭壇？就是昨天那個突然出現又消失的老者虛影所在的祭壇？她對那個也感興趣？
共探究竟？怎麼探？
無數個念頭在他腦中翻滾，好奇心像是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與恪守的教條進行著激烈的拉鋸戰。
去，還是不去？
與此同時，君顏正悠閒地坐在永夜王座的書房裡。
通過黑水晶魔鏡看著小聖子那副天人交戰的糾結模樣，唇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顏顏，你這樣會不會太直接了？”
團子在意識裡有點擔心，“諾諾看起來快把自己糾結熟了，他那麼守規矩，真的會來嗎？”
“他會來的。”君顏語氣篤定，指尖輕輕敲擊著王座扶手，“他對未知的好奇心，可比他自己以為的強得多。”
更何況，她還特意提到了那個祭壇。
她看得出來，昨天那個老者虛影和祭壇的出現，也讓這位小聖子充滿了疑問。
果然，鏡中的沈諾在經曆了長達一刻鐘的內心掙紮後，像是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般，猛地握緊了拳頭。
他快速地將紙條用聖火燒毀，又謹慎地檢查了一下四周，開始翻找起一件顏色較深的鬥篷。
團子：“……他還真要去啊！”
君顏輕笑一聲，站起身：“準備一下，我們也該出發了”
……
夜深人靜，月光如水銀般灑落在靜語湖畔。
沈諾裹著一件深灰色的鬥篷，幾乎融入了樹影之中，心跳得如同擂鼓。
他幾乎是靠著強大的意誌力才瞞過了護衛，獨自一人來到了這裡。
每走一步，他都在心裡默念一遍光明教義，試圖壓製住那份不該有的期待和興奮。
他一定是瘋了才會答應這種危險的邀約。
然而，當他穿過瀑布，再次踏入那個被月光苔蘚照亮的洞穴時，所有的猶豫和不安都在看到那個身影的瞬間，奇異地平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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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已經在那裡了。
她依舊是一身黑衣，隨意地靠在那座古老的祭壇邊，正低頭看著手中一塊殘缺的石碑碎片。
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那雙深邃的紫眸在朦朧的光線下顯得格外明亮，帶著一絲了然的笑意。
“你來了。”
她的聲音平靜，仿佛早就料到他一定會來。
沈諾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自持：“閣下約我前來，所為何事？若是關於這座祭壇，光明聖殿亦有相關記載，似乎不必如此……”
“聖殿的記載，會說這座祭壇是月神祝福之地，對吧？”君顏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但據我所知，這上麵刻的符文，可不僅僅是祝福那麼簡單。”
她將手中的石碑碎片遞向沈洛。
沈諾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碎片上的符文古老而晦澀，確實與聖殿記載中描述的溫和祝福符文有所不同。
反而透著一股……平衡與製約的力量？甚至隱隱指向靈魂層麵的某種契約？
他的眉頭漸漸蹙起，作為一名學霸型的聖子，他對這些古老知識有著本能的鑽研欲。
“你看這裡，”君顏自然地靠近一步，指尖點向符文中的某個細節。
冰冷的氣息隨著她的靠近再次襲來，讓沈諾的手臂泛起細小的疙瘩，但他卻沒有像第一次那樣立刻躲開。
“這個轉折……不像精靈的風格，倒像是……”沈諾凝神細看，下意識地接話。
“像龍族的變體符文，混合了亡靈法術的穩定結構。”
君顏接口道，語氣平淡地拋出一個驚人的結論。
沈諾猛地抬頭看她，紫眸中充滿了震驚：“這怎麼可能？龍族早已隱世，亡靈法術更是……等等，你怎麼會懂這些？”
一個黑暗生物，如此了解龍族和亡靈法術並不奇怪，但她居然能如此精準地指出精靈符文中的異樣，甚至能進行跨體係的對比分析？
這知識儲備未免太驚人了。
君顏對上他震驚又疑惑的目光，唇角微勾：“活得久了，自然什麼都懂一點。”
她再次靠近一步，幾乎進入了社交安全距離之內。
沈諾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那股冷冽的、帶著淡淡龍骨香的氣息，這讓他心跳再次失控，下意識地想後退，腳跟卻像是被釘在了原地。
“害怕了？”君顏注意到他細微的僵硬，故意壓低聲音，帶著一絲戲謔，“怕我這個黑暗生物，汙染了聖子殿下純淨的知識體係？”
“我沒有！”沈諾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刻反駁，臉頰卻不受控製地發熱。
他確實有點怕，但不是怕汙染，而是怕……怕這種過於靠近的距離，怕自己越來越異常的心跳。
“哦？”君顏挑眉，又逼近了半分，幾乎能看清他微微顫抖的銀色睫毛，“那為什麼不敢看我？”
沈諾的心臟都快跳出胸腔了。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落在他的臉上，帶著審視和玩味。
他強迫自己抬起頭，對上那雙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努力維持著鎮定：“閣下請自重。我前來是為了探討學術問題，並非……”
“並非什麼？”君顏輕笑出聲，忽然伸出手，指尖輕輕拂過他胸前鬥篷的褶皺，那裡正是昨天彆過羽毛的地方，“聖子殿下昨天收下我的花時，可沒這麼冷淡。”
她的動作快得驚人，指尖冰涼的觸感一掠而過，卻讓沈諾如同過電般猛地一顫，整個人都僵住了，大腦一片空白
她、她怎麼敢……
“你……”他張了張嘴，臉漲得通紅，羞惱和一種陌生的悸動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語無倫次，“那花……我……那是……”
看著他這副慌亂無措、連話都說不清楚的模樣，君顏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果然，逗弄這個小聖子，比研究那些古老的遺跡有趣多了。
她見好就收，後退一步，恢複了之前那種略帶疏離的姿態，仿佛剛才那個逾越的動作隻是幻覺：“開個玩笑而已，殿下不必緊張。我們還是繼續研究這個祭壇吧。”
沈諾愣在原地，看著她瞬間切換的態度，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來也下不去。
開玩笑？哪有這樣開玩笑的！
他憋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卻又無法發作，隻能悶悶地瞪了她一眼，重新將注意力強行拉回到石碑碎片上，耳根卻紅得仿佛要滴出血來。
接下來的時間，兩人還真的就祭壇的符文和來曆進行了頗為深入的“學術探討”。
君顏知識淵博得令人咋舌，往往能一針見血地指出關鍵，而沈諾在最初的慌亂後，也逐漸被話題吸引，展現出他不俗的學識和敏銳的思維。
隻是，在整個過程中，君顏總會“不經意”地靠近，指尖“無意”地擦過他的手背，或是用那種帶著笑意的低沉嗓音在他耳邊說話，每一次都成功讓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小聖子再次心跳加速，麵紅耳赤。
沈諾覺得自己快要分裂了一方麵，他的理智在瘋狂叫囂著危險和越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