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陸珩的車像一道黑色的閃電,撕裂雨後的沉寂街道。冰冷的夜風從敞開的車窗灌入,吹打在他濕漉漉的臉上,卻無法熄滅他心中那團名為恐懼的烈火。
“排異風險……血藥濃度異常偏低……自行減藥……放棄……”
劉主任的話和那些可怕的猜測,在他腦海裡瘋狂盤旋、放大,最終彙聚成一個讓他靈魂都在顫栗的結論——她在放棄自己。因為他。
這個認知比任何刀槍帶來的傷害都要致命。他寧願她恨他,怨他,用最惡毒的語言詛咒他,也無法承受她以這種沉默的、自我消蝕的方式,來回應他的存在。
他踩死了油門,引擎發出沉悶的咆哮。腹部的舊傷在酒精和劇烈情緒的雙重刺激下,一陣陣抽痛,但他死死咬著牙關,將所有生理上的不適都壓了下去。此刻,他腦海裡隻有一個念頭:見到她,確認她沒事,逼她也要把藥吃下去!
公寓樓下,他猛地刹住車,甚至來不及將車停穩,便推開車門衝了下去。夜風裹挾著他身上的酒氣和一絲狼狽,讓他看上去更像一個亡命之徒。
他站在那扇熟悉的門前,抬起手,動作卻有了瞬間的凝滯。他知道,這扇門後麵,可能是她更加驚恐的眼神,可能是徹底的決裂。但僅僅是瞬間的猶豫,那關於“排異風險”的警報再次尖銳地響起,驅散了他所有的遲疑。
“砰!砰!砰!”他不再像上次那樣失控地砸門,但敲門聲依舊沉重、急促,帶著不容拒絕的力道,在寂靜的樓道裡回蕩。
門內,死一般的寂靜。
林晚和林曉確實在家。突如其來的敲門聲讓姐妹倆同時一顫。林曉從貓眼裡看到外麵那個熟悉又可怕的身影,臉色瞬間煞白,她下意識地擋在姐姐身前,聲音發抖:“姐!是……是他!他又來了!”
林晚坐在離門最遠的角落的陰影裡,在敲門聲響起的刹那,她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握著畫筆的手指收緊,指節泛白。但她沒有抬頭,也沒有像上次那樣流露出劇烈的恐懼,隻是更深地蜷縮了一下,仿佛要將自己徹底融入陰影之中。那種無聲的抗拒,比尖叫更讓人心窒。
“陸珩!你滾!滾啊!我報警了!”林曉隔著門板,用儘全身力氣喊道,試圖用虛張聲勢來掩蓋內心的恐懼。
門外的陸珩聽到了林曉的聲音,也感受到了門內那片死寂的、屬於林晚的沉默。這沉默像冰水一樣澆滅了他心頭殘存的最後一絲僥幸。
他不再徒勞地敲門,而是直接拿出了手機,撥通了林曉的電話。鈴聲在門內尖銳地響起,如同催命符。
林曉看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如同看著一條毒蛇,手指顫抖著,幾乎要拿不住手機。
“接電話,林曉。”陸珩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低沉、沙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或者,你想讓我用更大的動靜,讓整棟樓的人都出來看看?”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林曉氣得渾身發抖,卻又無可奈何。她知道,這個男人瘋起來,什麼都做得出來。她不能讓姐姐暴露在更多不堪的視線下。
她深吸一口氣,按下了接聽鍵,將手機放到耳邊,咬牙切齒地低吼:“你到底想乾什麼?!”
“開門。”陸珩的聲音透過電流,更添了幾分冰冷的質感,“我知道她在裡麵。我也知道她的血藥濃度出了問題。”
林曉心頭猛地一沉!她今天確實收到了醫院打來的電話,但因為害怕和不想讓姐姐擔心,她還沒來得及細問和告訴姐姐,隻以為是例行檢查。沒想到醫院竟然直接聯係了陸珩!而且,血藥濃度出了問題?她猛地看向角落裡的姐姐,心中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她的肝……”陸珩的聲音裡壓抑著巨大的痛苦和恐懼,“可能會出現急性排異!必須立刻調整用藥!開門,讓我確認她沒事!否則,我不介意把門拆了!”
肝排異!林曉雖然不完全懂醫,但也知道器官排異的嚴重性。那是能要命的!姐姐她……
恐懼和對姐姐安危的擔憂,最終戰勝了對陸珩的憎惡。林曉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她看了一眼依舊沉默如雕塑的姐姐,又看了一眼那扇仿佛隨時會被撞開的門,最終,顫抖著伸出手,解開了門鎖。
“哢噠”一聲輕響,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門被從外麵推開。
陸珩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擋住了樓道裡大部分的光線,投下一片沉重的陰影。他帶著一身夜風的寒氣和未散的酒意,踏入了這個他曾經發誓不再驚擾的空間。
他的目光第一時間就越過了門口渾身戒備、怒視著他的林曉,精準地落在了角落陰影裡的那個身影上。
林晚依舊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低著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與她無關。她瘦削的脊背挺得筆直,卻透出一種瀕臨折斷的脆弱。
陸珩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他一步步向她走去,腳步因為醉意和傷口顯得有些虛浮,但目光卻死死地鎖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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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林曉想衝過去阻攔,卻被陸珩帶來的、彌漫在空氣中的那種絕望而沉重的氣勢所懾,腳步僵在原地。
陸珩在林晚麵前蹲下身,試圖與她的視線平齊。他聞到了她身上淡淡的顏料氣息,也看到了她手背上那片未散的青紫。他的喉嚨發緊,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劉主任說,你的血藥濃度異常。為什麼?”
林晚沒有任何反應,連睫毛都沒有顫動一下,仿佛他隻是一團空氣。
這種徹底的漠視,比任何指責都讓陸珩崩潰。
他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看向自己,問清楚她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是不是因為他!
然而,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她單薄衣衫的瞬間,林晚卻突然抬起了頭。
沒有預想中的驚恐,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任何情緒。
她的眼神空洞得可怕,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裡麵什麼都沒有,隻有一片虛無的死寂。她就用這樣一雙眼睛,平靜無波地看著他,仿佛在看著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的闖入者。
陸珩所有的話,所有的動作,都在她這樣的目光下,僵住了。
他伸出的手,就那樣懸在半空中,進退不得。
他寧願她打他,罵他,也好過用這種徹底的、將他隔絕在她的世界之外的……死寂來麵對他。
“你……”陸珩的聲音破碎不堪,帶著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哀求,“……說話。”
林晚靜靜地看了他幾秒,然後,極其緩慢地,重新低下了頭,將視線落回自己麵前那幅被大片暗色塊覆蓋的畫布上。
仿佛他,以及他帶來的一切喧囂和痛苦,都不及畫布上那一抹混亂的色彩重要。
徹底的,無聲的宣判。
陸珩維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半跪在她麵前,像一尊瞬間被風化的石像。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瘋狂,所有的絕望,在她這片無邊無際的死寂麵前,被吞噬得乾乾淨淨。
他知道,他再一次,徹底地失去了她。
以一種,比死亡更令人絕望的方式。
第四十八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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