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
陸珩半跪在林晚麵前,伸出的手還懸在半空,指尖距離她的肩膀隻有寸許,卻像是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她重新低下的頭,那截蒼白脆弱的脖頸,流露出一種比任何激烈抗拒更徹底的拒絕。
他所有的質問,所有的恐慌,所有的決心,在她這片虛無的死寂麵前,都顯得如此可笑,如此徒勞。
“姐……”林曉站在一旁,聲音帶著哽咽和後怕。她看著陸珩那副如同被抽走了靈魂的模樣,又看著姐姐仿佛將自己封閉在另一個世界的狀態,心臟揪緊般的疼。她鼓起勇氣,走上前幾步,試圖隔開陸珩和姐姐,聲音雖然顫抖,卻帶著保護者的堅定:“陸先生,請你離開。姐姐需要休息,她的藥……我會負責監督她吃,我會聯係醫生……”
陸珩像是沒有聽見林曉的話。他的目光依舊死死鎖在林晚身上,試圖從她任何一絲細微的動作裡,捕捉到一點情緒的波動,哪怕是恨意也好。
可是,沒有。
她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裡,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瓷偶,隻有畫筆在畫板上移動時發出的極其輕微的沙沙聲,證明她還活著。而那畫布上,大片壓抑的、糾纏的暗色,仿佛是她內心世界的直接映射——一片雷雨過後,萬物死寂的泥濘荒原。
“你……”陸珩再次開口,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酒精灼燒後的痕跡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痛楚,“……是不是,真的不想活了?”
他終於問出了這個盤旋在心頭、讓他恐懼到幾乎要發瘋的問題。
這句話像一根針,猛地刺破了林曉強裝鎮定的表象,她驚恐地看向姐姐。
林晚移動畫筆的手,幾不可察地停頓了那麼一瞬。極其短暫,短暫到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但陸珩捕捉到了。
這一瞬間的停頓,像是一點微弱的火星,落入了陸珩早已被絕望浸透的心田,雖然沒有燃起希望,卻激起了另一種更深的、近乎偏執的瘋狂。
他不能接受這個答案!他耗儘心力,背負著罪孽和痛苦才勉強維持住的她的生命,她怎麼可以……怎麼敢放棄?
他猛地站起身,因為動作太快,眩暈感再次襲來,腹部的傷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讓他踉蹌了一下,不得不伸手扶住旁邊的牆壁才穩住身形。這短暫的狼狽卻更加點燃了他眼底的赤紅。
“看著我!”他不再試圖觸碰她,而是用聲音逼迫,那聲音裡帶著一種瀕臨崩潰的、絕望的戾氣,“林晚!回答我!你是不是連我給你的這條命,都不想要了?!”
“陸珩!你閉嘴!”林曉再也忍不住,衝上前用力推了他一把,眼淚奪眶而出,“你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嗎?!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現在這個樣子!不都是你害的嗎?!你現在又來發什麼瘋?!”
陸珩被林曉推得向後晃了一下,靠在牆上。林曉的哭喊像鞭子一樣抽在他心上,鮮血淋漓。是啊,都是他害的。這個認知從未如此清晰而殘酷。
他害她失去了曾經的陽光,害她承受了無儘的痛苦,現在,甚至可能……害她失去了求生的意誌。
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看著那個蜷縮在角落、仿佛與世隔絕的身影,一股巨大的、幾乎要將他碾碎的無力感席卷而來。他擁有財富和權勢,可以輕易擺平許多麻煩,可以強行留住她的生命,卻無法靠近她千瘡百孔的心,無法驅散她眼中的死寂。
他像個手握利刃卻找不到敵人的困獸,所有的力氣都打在了空處,隻剩下自我毀滅般的空虛和疼痛。
就在這時,林晚卻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再次抬起了頭。
她的目光依舊空洞,先是落在激動哭泣的林曉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才慢慢地,移到了靠在牆上,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狼狽不堪的陸珩身上。
她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
陸珩和林曉同時屏住了呼吸。
然而,她發出的卻不是聲音,而是一個極其輕微、幾乎無聲的歎息。那歎息裡沒有任何情緒,沒有怨恨,沒有悲傷,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
然後,她放下了畫筆。
她沒有再看他們任何一個人,隻是慢慢地站起身,動作有些遲緩,像是承載著無形的重負。她繞過畫架,無視了門口的方向,也無視了房間裡的兩個不速之客,徑直朝著臥室走去。
“姐?”林曉哽咽地喚了一聲。
林晚沒有回應,甚至沒有停頓。她走進臥室,然後,輕輕關上了門。
“哢噠。”
一聲輕響,如同一個明確的句號,將所有的喧囂、質問、痛苦和絕望,都隔絕在了那扇薄薄的門外。
客廳裡,隻剩下沉重的、令人窒息的寂靜。
陸珩維持著靠在牆上的姿勢,一動不動。他看著她消失的方向,看著她關上的那扇門,眼中的赤紅漸漸褪去,隻剩下一種萬念俱灰的死灰。
他來了,他見到了她,他甚至用最直接的方式問出了最恐懼的問題。
可他得到的,不是答案,而是比任何答案都更令人絕望的——徹底的漠視和隔絕。
她甚至不屑於給他一個回應。
林曉無力地滑坐在地上,將臉埋在膝蓋裡,壓抑地啜泣起來。她知道,姐姐的心門,關得更死了。
陸珩緩緩站直身體,腹部的疼痛依舊存在,但比起心口那片仿佛被徹底挖空的劇痛,已經微不足道。他踉蹌著,一步一步,走向公寓門口,沒有再回頭。
這一次的“奔赴”,他不僅沒有抓住任何東西,反而將她推向了更深的深淵,也將自己,徹底釘在了絕望的十字架上。
他知道,他或許真的……永遠失去她了。
第四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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