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時，將軍府的青石板路還沾著晨露的濕氣。葉辰瑾背著個半舊的布囊，腳步輕緩地穿過回廊，朝著府西北角的藏書閣走去。他穿了身素色的棉袍，領口袖口打理得一絲不苟，長發用根簡單的木簪束在腦後，少年的身形已初見挺拔，隻是眉眼間比同齡人多了幾分沉靜，連走路都刻意放輕了腳步，怕驚擾了還在安睡的家人。
藏書閣是將軍府的老建築，通體用百年楠木建成，簷角雕著古樸的雲紋，門口掛著塊黑檀木匾額，上麵“藏書閣”三個字是前朝大儒所題，字跡蒼勁。看管藏書閣的是府裡的老管家福伯，此刻正拿著掃帚清掃門前的落葉，見葉辰瑾走來，連忙停下動作，笑著拱手：“大少爺，您怎麼這麼早過來？”
“福伯早。”葉辰瑾微微頷首，語氣溫和卻不拖遝，“我來查些古籍，勞煩您開下門。”
“哎，這就來。”福伯放下掃帚，從腰間摸出一串銅鑰匙，走到閣門前，對著鎖孔輕輕一轉，“哢嗒”一聲，厚重的木門被推開，一股混雜著墨香、木質香與舊書卷氣息的味道撲麵而來，帶著點歲月沉澱的沉靜。
“您進去吧，我給您留著窗，透透氣。”福伯知道葉辰瑾看書認真，從不打擾，隻輕聲囑咐，“閣裡有些涼，您要是待得久了，我晚點給您送杯熱茶。”
“多謝福伯。”葉辰瑾點頭應下，背著布囊走進藏書閣。
藏書閣分三層，一層是人族功法、兵法與雜記，二層是妖族、魔族相關的典籍多是記載而非功法），三層則是葉家曆代傳承的秘聞與孤本。葉辰瑾沒急著上樓，先走到一層東側的書架前——這裡放著的都是關於“體質”“靈根”的雜記，他前幾天已經翻了大半，卻沒找到多少有用的線索。
他抬手抽出一本泛黃的《靈體考》，書頁邊緣已經有些磨損，紙麵上還留著前人的批注。他走到窗邊的木桌旁坐下，桌上放著一盞小小的青銅燈，他指尖凝起一縷微弱的靈力，點著燈芯，暖黃的光瞬間照亮了桌麵。他翻開書卷，目光落在“混沌體質”的章節上，手指輕輕劃過字跡，看得極慢，生怕錯過任何一個細節。
書裡說，混沌體質百年難遇，體內靈氣駁雜，修煉速度慢於常人，卻能兼容多種功法——可這與妹妹的“混沌三源體”不一樣，妹妹體內是靈力、妖力、魔氣三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不是簡單的“駁雜”，而是三股力量並行，稍有不慎就會相互衝撞。
他皺了皺眉，把《靈體考》放在一邊，又去書架上抽出另一本《異脈錄》。這本書更舊，有些書頁已經粘連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分開，生怕扯壞。書裡記載了不少特殊血脈，比如能操控水流的鮫人、能與草木溝通的木靈族，卻唯獨沒提“天狐與魔族混血”的情況。
不知不覺間，天光透過窗欞，慢慢灑滿了藏書閣。葉辰瑾已經看了近兩個時辰，麵前的書堆得有半尺高，布囊裡裝著他抄錄的筆記，字跡工整，密密麻麻記滿了各種體質的特征與控製方法。他揉了揉有些發酸的眼睛，起身活動了下手腕，目光落在通往二層的樓梯上——或許，該去看看妖族血脈相關的典籍。
二層的光線比一層暗些，書架上的典籍大多封麵暗沉，有些甚至沒有書名，隻靠編號區分。葉辰瑾走到標著“狐族”的書架前，抽出一本《九尾天狐秘聞》。這本書是用妖族文字寫的，幸好他小時候跟著母親學過些基礎的妖族文字，勉強能看懂。
書裡說，天狐幼崽覺醒血脈時，多會在情緒激動時顯露特征，比如狐耳、狐尾，需以同族妖力引導，輔以清心草藥，才能慢慢掌控——這倒是和妹妹之前在靈寵園顯露狐耳的情況對上了。他連忙拿出紙筆，把這段文字抄錄下來，字跡比之前更急了些，指尖微微用力，紙麵上留下淺淺的壓痕。
可緊接著，書裡又說，天狐血脈若與其他異族血脈混雜，極易導致力量失衡，尤其是與魔族血脈相遇，輕則力量失控，重則傷及性命——這句話像塊石頭，沉沉壓在葉辰瑾心頭。他想起妹妹生氣時泄出的魔氣，想起母親提起魔族時躲閃的眼神，心裡的憂慮又重了幾分。
他繼續往下翻，希望能找到“三源調和”的方法，可書頁翻到最後，也隻提到“天狐血脈需以月華之力滋養”，關於魔族血脈的部分，隻有寥寥幾句“魔族之力陰寒，需以陽剛靈力壓製”，再無更多細節。
“吱呀”一聲，門軸輕響，福伯端著杯熱茶走進來：“大少爺，都晌午了，您喝點茶歇會兒吧。”
葉辰瑾抬起頭，才發現窗外的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他接過茶杯，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才覺得喉嚨有些發乾。他喝了口茶，看向福伯：“福伯，您知道府裡有沒有記載‘三源體’或者‘魔狐混血’的書？”
福伯愣了愣，仔細想了想：“三源體？倒是沒聽過……不過三層有個紫檀木的櫃子，鎖著些老夫人當年留下的書，說是妖族那邊的秘本，您要不要去看看？隻是那櫃子的鑰匙，得將軍點頭才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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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葉辰瑾心裡一動——母親的母親，也就是他們的外婆，是天狐一族的大長老，說不定她留下的書裡，會有關於混血血脈的記載。他放下茶杯，認真道：“我知道了，多謝福伯。”
福伯走後，葉辰瑾沒急著離開，又坐回桌前，把剛才抄錄的筆記整理了一遍。他把關於天狐血脈引導的方法標上紅圈，又在旁邊寫了句“需母親協助”，再把關於魔族血脈壓製的文字畫出來，旁邊打了個問號——父親擅長人族靈力，或許能試試用陽剛靈力幫妹妹穩定魔氣？
他正想著，忽然聽到樓下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伴隨著春桃的聲音：“大少爺，夫人讓我來問您，中午回不回房吃飯？”
葉辰瑾抬頭看向樓梯口，春桃正站在那裡，手裡提著個食盒。他合上書卷，把筆記放進布囊：“我這就下去，你等我片刻。”
他把看過的書按原位放回書架，動作輕柔，連擺放的角度都和之前一樣，生怕給後續來查書的人添麻煩。走到門口時，他又回頭看了眼二層通往三層的樓梯——等晚上父親回來，他得跟父親提一句，想看看三層外婆留下的秘本。
走出藏書閣，陽光正好，灑在葉辰瑾身上，給少年的身影鍍上了層金邊。春桃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手裡緊緊攥著的布囊，忍不住問：“大少爺，您這幾天都來藏書閣，是在找幫小姐控製力量的法子嗎？”
葉辰瑾腳步頓了頓，沒回頭，隻輕輕“嗯”了一聲。他想起昨天晚上，路過妹妹房間時，看到妹妹抱著靈蝶玩偶睡得香甜，小臉上還帶著笑意——他這個做大哥的，或許不能像二哥那樣細心照顧，不能像三哥那樣陪妹妹玩鬨，但他能做的，就是提前為妹妹掃清障礙，找到能讓她平安長大的法子。
“會找到的。”他輕聲說，像是在對春桃說，也像是在對自己說。
回廊旁的石榴花開得正豔，紅得像火，映著葉辰瑾沉穩的背影。布囊裡的筆記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著少年人無聲的守護——這份守護，不張揚，不熱烈，卻像藏書閣裡的古籍一樣，厚重而堅定，會陪著妹妹，走過往後的每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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