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七的清晨,郭春海被仙人柱外的狗吠聲驚醒。
他掀開狼皮褥子,發現烏娜吉已經不在鋪上。
火塘裡的餘燼泛著暗紅,吊在上麵的鐵鍋冒著熱氣,飄出小米粥的香味。
醒了?烏娜吉掀開門簾走進來,手裡端著個樺皮碗,喝點熱湯。
郭春海接過碗,濃白的肉湯裡飄著幾片野菜,香氣撲鼻。
他仰頭一飲而儘,滾燙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驅散了最後一絲睡意。
黑箭狀態怎麼樣?他邊穿靴子邊問。
好著呢!姑娘眼睛亮晶晶的,昨晚上還逮了隻耗子。
郭春海穿戴整齊走出仙人柱。
晨光中,二愣子、格帕欠和托羅布已經全副武裝地等在外麵。
二愣子正用獵刀削著一根木棍,見郭春海出來,立刻獻寶似的遞過來:海哥,看俺做的紮槍!
那是一根兩米多長的白蠟杆,一頭削尖,用火烤硬了,對付野豬正合適。
郭春海試了試手感,滿意地點點頭:好手藝。
格帕欠檢查著三把五六半,每支槍配了三十發子彈;托羅布則在整理繩索和套索,這是準備拖野豬用的。
烏娜吉的黑箭和郭春海的饅頭興奮地在雪地裡打滾,似乎知道要出去打獵了。
阿坦布披著熊皮大氅走來,遞給郭春海一個小皮囊:山花椒粉,關鍵時刻撒一把。
老獵人又檢查了一遍眾人的裝備,特彆叮囑烏娜吉:丫頭,跟緊郭小子,彆逞能。
知道啦阿爸!烏娜吉不耐煩地擺擺手,腰間的銀鐲子叮當作響。
太陽剛露頭,五騎人馬就出發了。
郭春海的紅馬走在最前麵,馬蹄包著獸皮,踏雪無聲;烏娜吉的小白馬緊隨其後,黑箭在馬蹄邊小跑;二愣子三人則呈扇形散開,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西山距離老金溝約莫二十裡,正常情況下兩個時辰就能到。但積雪太深,馬匹行進困難,足足走了三個時辰才看到那片黑黢黢的山林。
郭春海舉手示意,翻身下馬,從這裡開始步行。
眾人拴好馬匹,整理裝備。郭春海掏出個小皮袋,往每個人靴子上撒了些粉末——這是用狼尿和幾種草藥配製的,能掩蓋人類氣味。
分頭找蹤跡,他低聲部署,二愣子左,格帕欠右,托羅布殿後。發現豬蹤就學山雞叫。
獵人們分散開來,像幾張拉開的網,悄無聲息地掃過雪原。郭春海和烏娜吉走中路,兩隻獵犬在前麵探路。雪後的山林寂靜得出奇,隻有靴子踩在雪上的聲偶爾打破寧靜。
一個時辰過去了,眾人一無所獲。厚厚的積雪掩蓋了所有痕跡,連經驗最豐富的郭春海也找不到半點野豬的影子。黑箭和饅頭東聞聞西嗅嗅,同樣茫然無措。
怪了,烏娜吉小聲嘀咕,這群畜生能鑽地不成?
郭春海眯眼望著遠處的山脊,突然問道:這附近有橡樹林嗎?
有啊,姑娘指向西北方向,翻過那道梁就是。可橡子早落光了...
野豬餓極了會刨開雪找落地的橡子。郭春海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走,去看看!
他學了幾聲山雞叫,把其他人召集過來。聽說要去橡樹林,二愣子一拍大腿:對啊!俺咋沒想到!
五人小心翼翼地翻過山梁,果然看到一片橡樹林。與彆處不同,這裡的雪地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像是被犁過一樣。
豬拱的!格帕欠興奮地壓低聲音,還新鮮著呢!
郭春海蹲下身檢查那些坑洞。每個坑都有臉盆大小,底部能看到被翻出來的橡子殼。最邊緣的幾個坑裡,積雪還沒完全回填,說明野豬離開不久。
分頭找,他做了個手勢,記住,學山雞叫。
眾人再次散開,這次有了明確目標。郭春海和烏娜吉沿著最密集的拱痕前進,兩隻獵犬似乎也嗅到了氣味,耳朵豎得筆直。
繞過一片灌木叢,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屏住呼吸——二十多頭野豬分散在林間空地上,正用鼻子拱開積雪尋找橡子。領頭的是一頭肩高近一米的公豬,獠牙雖不如之前的豬皇誇張,但肌肉更加精壯,一看就是好鬥的主兒。
新頭豬,郭春海耳語道,比死的那個年輕,更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