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蒙蒙亮,郭春海就在馬鞍袋裡塞滿了彈匣。
五六半步槍的鋼製彈匣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哢嗒聲。
他特意挑了七發裝的長彈匣——重生前當民兵時,這種彈匣能多裝兩發子彈。
“海哥,阿坦布大叔在屯口蹲著呢。”二愣子牽著馬,一路小跑過來,棉帽子歪戴著,露出兩隻被凍得通紅的耳朵,嘴裡還呼著白氣,“那老家夥抱著杆紮槍,跟門神似的,一動也不動。”
郭春海站在原地,麵無表情地看著二愣子,並沒有接他的話。他默默地把最後一個彈匣塞進懷裡,那冰冷的觸感透過厚厚的棉襖,直抵他的胸口。
他的思緒卻早已飄飛,那些重生前的記憶如同一幅幅畫麵,在他眼前不斷閃現。1984年的這場熊害,原本應該有四個人死去……
突然,一陣嘈雜的聲音從馬廄那邊傳來,打斷了郭春海的回憶。他轉頭望去,隻見烏娜吉穿著一身男式獵裝,正和她的阿爸阿坦布激烈地爭執著。
“姑娘家騎什麼馬!”阿坦布的聲音在寒冷的空氣中回蕩,他的胡子上掛著幾根冰溜子,隨著他的話語不住地顫抖著,“回去跟你奶奶學鞣皮子去!”
烏娜吉的臉色漲得通紅,她緊咬著嘴唇,突然伸手從腰間掏出一把紅繩獵刀,毫不猶豫地“唰”一聲割斷了那捆繩索。
“我現在是獵人,不是姑娘!”烏娜吉的聲音清脆而堅定,她瞪大眼睛,直視著阿坦布,然後一個漂亮的翻身,敏捷地躍上了馬背。
她的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嗬成,仿佛她天生就是為了騎馬而生。鹿皮靴子上的銅鈴隨著她的動作發出清脆的聲響,在這冰天雪地中顯得格外悅耳。
當郭春海牽著馬緩緩走過去的時候,那位老獵人正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根斷掉的繩子,仿佛那是世界上最神秘的東西。他的目光有些呆滯,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郭春海的到來。
終於,老獵人緩緩地抬起了頭,他那渾濁的眼珠裡布滿了血絲,看上去有些疲憊不堪。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恐懼:“郭家小子,你知道正月裡動槍會有什麼後果嗎?”
郭春海踩上了馬鐙,他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但他的回答卻異常堅定:“我知道死了的薩滿腦殼裡空了一半。”他頓了一下,接著說道,“我還知道,如果我們不采取行動,接下來會死更多的人。”
老獵人的身體猛地一顫,他似乎被郭春海的話擊中了要害。他用鄂倫春語嘟囔了一句什麼,郭春海雖然聽不懂全部,但他還是聽到了“白那查”這個詞。他知道,這是鄂倫春人敬畏的山神的名字。
隊伍在屯口的小溪邊集合,除了郭春海和他的兩個同伴外,還有四個年輕的獵人。他們都是偷偷從家裡溜出來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和期待。
其中,托羅布是最年長的一個,他今年二十五歲,是屯裡最好的騎手。他的身邊跟著兩條獵狗,一條是細腰長腿的鄂倫春獵犬,名叫黑箭;另一條則是毛蓬鬆的蒙古獒,名叫饅頭。
“熊往黑樺溝去了。”托羅布麵色凝重地展開一張發黃的林場地圖,他的手指在地圖上比劃著,“昨夜的雪蓋住了大部分腳印,但狗能聞出來。”
烏娜吉突然指著地圖上的某處,聲音有些顫抖:“薩滿遇害的地方就在這裡,離老金溝大概三十裡。”她的手指順著地圖劃了一道弧線,“按照熊的腳程,現在它應該到……”
“野豬嶺。”郭春海毫不猶豫地接口道。他對這片林場非常熟悉,因為重生前的林場檔案詳細記載了那頭食人熊的信息,它的巢穴就在野豬嶺北坡。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的黑箭突然狂吠起來,它扯著繩子,拚命往東南方向掙。郭春海見狀,立刻下馬查看。果然,在溪邊的雪地上,他發現了半個模糊的掌印。這個掌印的邊緣整齊得就像被刀切過一樣,毫無疑問,這正是那頭缺趾母熊的配偶留下的。
“上馬!”郭春海當機立斷,吹了一聲響亮的口哨,“狗找到蹤跡了!”
七人迅速翻身上馬,沿著溪流疾馳而去。獵狗們在前方歡快地奔跑著,它們似乎對追蹤這頭熊充滿了信心。
二愣子的鞍袋裡,露出了半截鐵鏈。那是他連夜趕製的捕熊套,上麵還掛著從公社農機站順來的齒輪,當作鈴鐺。
“海哥,你看這。”烏娜吉勒馬突然勒住韁繩,停在一處雪坡前,語氣中透露出一絲驚訝。
郭春海聞言,立刻驅馬趕到烏娜吉身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雪坡上原本清晰可見的熊掌印,在到達雪坡邊緣時,竟然離奇地消失了,就好像那隻熊突然憑空飛走了一般。
郭春海心中一緊,他迅速跳下馬來,蹲下身仔細觀察。雪坡邊緣的積雪被熊掌踩踏得有些淩亂,但確實沒有任何延伸出去的痕跡。
他眉頭微皺,思索片刻後,決定撥開坡下的灌木叢一探究竟。當他撥開灌木叢時,瞳孔猛地收縮——幾根斷枝上,竟然沾著暗紅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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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上樹了。”郭春海站起身來,抬頭望向頭頂上方,指著一根粗壯的鬆枝說道,“這畜生從樹上跳到坡那邊去了。”
托羅布聽到這話,不禁倒吸一口涼氣:“熊會這招?”
郭春海點點頭,麵色凝重地說:“老熊會。特彆是那些吃過人的熊,它們非常狡猾,懂得利用各種地形和環境來躲避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