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四點,林場還沉浸在黑暗中,隻有車庫旁的鐵皮房裡亮著昏黃的燈光。
二愣子蹲在解放卡車旁,嘴裡叼著手電筒,正往油箱裡灌防凍柴油。
呼出的白氣在手電光柱裡打著旋兒,凝結在眉毛上成了細小的冰晶。
再加兩桶。郭春海拎著軍用水壺走過來,壺裡裝著滾燙的薑糖水,今天要跑野狼穀,來回至少六小時。
二愣子接過水壺灌了一大口,被燙得直咧嘴:放心吧海哥,我帶了備用油桶。他拍了拍車鬥裡蒙著帆布的油桶,夠跑個來回還富餘。
車庫門被推開,托羅布和格帕欠一前一後走進來。
托羅布背著兩把五六半,槍管用麻繩纏著防反光;格帕欠則提著個帆布包,裡麵裝著改造過的捕獸夾和鋼絲套。
烏娜吉沒來?二愣子伸長脖子往他們身後張望。
郭春海緊了緊綁腿:這次太危險。他接過托羅布遞來的步槍,熟練地檢查槍栓,她留在苗圃,盯著豹子崖那邊的動靜。
格帕欠默默地把帆布包放進車鬥,又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
郭春海打開一看,是烏娜吉配的止血粉和解毒丸,用樺樹皮包著,散發著淡淡的草藥香。他小心地揣進貼身的衣兜,那裡還裝著野豬膽和一把鹽——鄂倫春獵人出獵的傳統裝備。
卡車駛出林場大門時,東邊的天空剛泛起魚肚白。二愣子把著方向盤,嘴裡哼著跑調的革命歌曲。郭春海坐在副駕駛,膝蓋上攤開一張手繪地圖,上麵用紅藍鉛筆標著幾條進山路線。
走老金溝岔路,他指著地圖上的一道虛線,從背風坡繞過去,避開巡邏隊。
托羅布從後座探過頭:聽說森警最近在抓偷獵的?
嗯,豹子崖那邊。郭春海折好地圖,所以咱們先打狼。
車廂裡一時沉默下來。狼在鄂倫春傳說中是山神的使者,除非必要,老獵人很少主動獵殺。但這次情況特殊——林業局的任務關係到整個林場的福利,何況他們還許了諾。
太陽升起時,卡車停在一處廢棄的伐木營地。再往前就是密林,車輛無法通行了。四人下車整理裝備,呼出的白氣在晨光中連成一片。格帕欠從車鬥裡搬下幾個木箱,裡麵裝著子彈、壓縮餅乾和幾瓶高度白酒——既是消毒用,也能在極端情況下取暖。
每人三十發,郭春海分發著子彈,十發普通彈,二十發開花彈。他特彆看了眼二愣子,省著點用。
二愣子笑嘻嘻地接過子彈,一枚枚壓進彈夾:放心吧海哥,我槍法現在可準了。
托羅布檢查完槍械,又從背包裡取出個鐵皮盒子,裡麵裝著黑乎乎的膏體:狼油,抹靴子上防滑。
四人各自往靴底抹了層狼油,頓時一股腥膻味彌漫開來。郭春海蹲下身,幫二愣子緊了緊鞋帶:野狼穀地形複雜,跟緊了彆掉隊。
穿過一片落葉鬆林,腳下的積雪漸漸變厚。托羅布走在最前麵,像頭經驗豐富的駝鹿,每一步都精準地踩在積雪較淺的地方。格帕欠殿後,不時回頭查看身後的蹤跡,確保沒有野獸跟蹤。
正午時分,他們爬上一處山脊。郭春海舉起望遠鏡,遠處兩山之間的穀地就是傳說中的野狼穀。穀中霧氣繚繞,隱約可見幾處裸露的黑色岩石,像巨獸的獠牙。
先吃飯。郭春海找了塊背風的岩石,四人圍坐成一圈。二愣子從懷裡掏出幾個凍得硬邦邦的饅頭,架在樹枝上烤。格帕欠則取出塊風乾鹿肉,用獵刀削成薄片分給大家。
看那邊。托羅布突然壓低聲音,指向穀底的一片樺樹林。
望遠鏡裡,七八個灰影在林間穿梭,動作敏捷得像流動的水銀。郭春海數了數,至少有九匹狼,其中一匹體型明顯大一圈,肩高足有八十公分,應該是頭狼。
太多了。他放下望遠鏡,換個地方。
二愣子急了:這都找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