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場機修車間的電扇吱呀轉著,卻驅不散八月的悶熱。郭春海蹲在地上調試那把改造過的雙管獵槍,汗水順著下巴滴在槍管上,滋啦一聲化作白煙。窗外傳來拖拉機的突突聲,還有女工們去食堂路上的說笑聲。
郭主任!趙衛東風風火火闖進來,白襯衫後背濕透一片,您看這個!他獻寶似的舉起個黑色金屬盒,上麵連著喇叭狀的東西。
郭春海接過這個沉甸甸的物件,翻看著上麵的旋鈕和刻度:驅獸器?
最新型號!趙衛東興奮地調試著頻率旋鈕,鹿歌原理改進的,能發出讓貓科動物不適的聲波。他按下開關,儀器發出一種近乎無聲的震動,隻有狗能聽見的那種高頻。
郭春海挑了挑眉。自從上次鹿王事件後,趙衛東被調到省林業研究所,專門研究動物聲學。這小子每個月都往林場跑,美其名曰實地測試,實則是想過打獵的癮。
有用?
實驗室效果很好!趙衛東擦了擦眼鏡上的汗,豹子、猞猁都會避開聲源半徑五十米...
車間門被推開,烏娜吉端著個鋁飯盒走進來。她今天穿了件墨綠色的確良襯衫,辮梢的紅頭繩顏色已經有些褪色,但依然醒目。
趁熱吃。她打開飯盒,裡麵是六個金黃色的玉米麵菜團子,阿瑪哈說北坡發現了怪東西,讓你去看看。
郭春海三口吞下一個菜團子,野菜的清香在口中彌漫。自從當上機修車間副主任,他進山的機會少多了,每次巡山都成了難得的享受。
什麼怪東西?
烏娜吉搖搖頭:沒說清楚,隻讓帶上槍。
趙衛東立刻來了精神:我也去!正好測試驅獸器!
半小時後,三人來到北坡鬆林邊緣。阿坦布已經等在那裡,身旁是托羅布和格帕欠。老獵人蹲在一棵老紅鬆前,指著樹乾上的幾道痕跡:看這個。
郭春海湊近觀察。樹皮上有四道平行的抓痕,深達半寸,間距均勻。他用手指比了比,每道爪痕比他食指還粗——絕不是猞猁或山貓能留下的。
豹子。阿坦布吐出兩個字,渾濁的老眼異常明亮,東北豹。
趙衛東倒吸一口涼氣:不是滅絕了嗎?
山裡的事,誰知道呢。托羅布摩拳擦掌,皮子值老錢了!
郭春海卻皺起眉頭。東北豹確實罕見,但更讓他在意的是爪痕的高度——離地近一米五,說明這頭豹子體型異常龐大。而且痕跡很新鮮,樹脂還沒完全凝固。
往那邊去了。格帕欠指著北麵的灌木叢,跟著蹄兔的蹤跡。
蹄兔是豹子最愛的獵物之一。五人沿著若隱若現的蹤跡向北推進,趙衛東擺弄著他的驅獸器,不時記錄數據。烏娜吉走在最前麵,弓箭始終搭在弦上。
穿過一片白樺林後,阿坦布突然抬手示意停下。老人蹲下身,撥開一叢蕨類植物,露出下麵的東西——半隻被啃食的蹄兔,內臟已經沒了,但肉還很新鮮。
兩小時前吃的。阿坦布翻檢著殘骸,看咬痕,犬齒間距超過六厘米。
郭春海心頭一緊。普通東北豹犬齒間距約四厘米,這頭明顯大得多。他環顧四周,突然注意到不遠處有株被破壞的人參——不是挖走的,而是被啃掉一半,斷口處還留著牙印。
豹子吃參?趙衛東驚訝地問。
不正常。阿坦布搖頭,除非...
老人話沒說完,遠處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吼叫,不像虎嘯那麼洪亮,但更加毛骨悚然,像是用砂紙摩擦心臟的感覺。所有人瞬間繃緊了身體。
東北豹的叫聲...趙衛東聲音發顫,和研究所的標本錄音一模一樣!
郭春海悄悄拉開五六半的槍栓。聲音來自東麵的山脊,距離不超過三百米。他示意大家分散隱蔽,自己慢慢爬上一塊岩石觀察。
山脊上的灌木叢微微晃動,一個金黃色的身影一閃而過。距離太遠看不清細節,但那流暢的肌肉線條和近兩米的身長,絕對是他見過最大的貓科動物!
在那!他壓低聲音,指向山脊。
眾人順著方向望去,剛好看見豹尾末端的白毛一閃而逝。趙衛東立刻打開驅獸器,調到最大功率。儀器發出輕微的嗡鳴,但豹子似乎不受影響,反而朝他們這邊看了一眼。
不管用?趙衛東慌了,猛拍機器。
托羅布嗤笑一聲:花裡胡哨!他取下背著的捕獸夾,還得靠這個!
郭春海製止了兩人的爭執:先撤。豹子不是狼,白天硬拚太危險。
隊伍緩緩後撤,始終保持麵向豹子可能出現的方向。走了約莫半小時,來到一處相對開闊的河灘,眾人才稍微放鬆。
怪事...格帕欠嚼著肉乾,豹子通常避人,這頭卻像在盯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