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星還掛在天邊,林場的東方紅拖拉機已經地喘著粗氣停在鬼見溝口。郭春海跳下車廂,靴底踩在鬆軟的腐殖土上,發出輕微的聲。五月的興安嶺,夜露把蕨類植物打得濕漉漉的,褲腿掃過時帶起一串水珠。
就送到這兒。司機老劉從駕駛室探出頭,手裡捏著半截沒點的煙,再往裡車轍印太明顯,怕驚了牲口。
托羅布最後一個跳下車,麅皮背包裡裝著昨晚準備的鹽硝誘餌。他抽了抽鼻子,突然蹲下身,手指抹過一片車前草的葉子——上麵沾著幾粒深褐色的糞便。
青羊糞。他用指尖撚開,露出裡麵未消化的植物纖維,帶著五味子味兒,不超過兩小時。
烏娜吉解下辮梢的紅頭繩舉到空中,馬尾鬃纖維在晨風中微微飄向東南。逆風走。她重新係好頭發,從筐裡取出犴筋套索。這些用駝鹿後腿筋鞣製的繩索泛著象牙色光澤,每根都經過熊膽汁浸泡處理,在潮濕環境下也不會變硬。
隊伍呈扇形散開。郭春海打頭,五六半步槍斜挎在身後,槍托用粗布纏著防反光;趙衛東抱著五公斤重的牡丹江牌對講機走在中間,天線時不時刮到低垂的樺樹枝;二愣子和格帕欠負責在關鍵位置布置鹽硝誘餌,每走百步就撒一小把五味子鹽。
等等。阿坦布突然用鄂倫春語低呼。老人蹲在一處岩石凹陷前,枯枝般的手指輕輕撥開幾片落葉——露出下麵碗口大的蹄印,邊緣還保持著清晰的輪廓。
郭春海單膝跪地,用樹枝比量蹄印深度。成年公羊,體重約九十斤。他在心裡換算著數據,重生前在滇西北獵岩羊的經驗自動浮現,前蹄印比後蹄深,說明當時正在減速......
看這個走向。烏娜吉指向東側山坡,那裡有幾叢被啃食過的綿棗兒,斷莖處還滲著汁液,它們往鷹嘴岩去了。
隊伍調整方向。隨著海拔升高,榛樹林逐漸被嶽樺取代,樹乾上布滿灰白色的地衣。二愣子突然加快腳步,在一塊突出的砂岩前停下。采藥人的記號。他指著石縫裡插著的半截鋼鋸條——已經生鏽了,但鋸齒依然鋒利,往這邊走有近路。
近路比想象的險峻。有些地段需要貼著岩壁橫移,靴尖隻有巴掌寬的落腳點。郭春海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石壁,餘光瞥見烏娜吉像隻靈巧的山貓,赤腳踩著岩縫裡的樹根,犴筋繩索在她腰間晃出優美的弧線。
三小時後,他們抵達鷹嘴岩。這是一塊突出的玄武岩平台,下方是百米深的峽穀,晨霧在穀底緩緩流動。阿坦布示意眾人隱蔽,自己則從懷裡掏出個鹿皮小包,將裡麵的粉末撒在岩石邊緣——是曬乾的青羊糞便混合著岩鹽。
頭羊會先來探路。老人用氣聲解釋,等它確認安全,羊群才會過來舔鹽。
趙衛東調試著對講機,突然壓低聲音:有信號乾擾......他指著儀表盤上突然跳動的指針,像是人為的無線電波。
郭春海眉頭一皺。沒等他細想,遠處的山脊線上突然出現幾個灰褐色的小點。望遠鏡裡,五隻青羊正沿著崖壁跳躍而來,領頭的正是那隻斷角公羊。它的動作異常輕盈,每次起跳都精準踩在突出的岩石棱角上,彎曲的短角在晨光中泛著釉質的光澤。
準備。郭春海打出戰術手勢。二愣子悄悄解開腰間纏繞的岩釘繩索;烏娜吉的複合弓已經搭上一支鈍頭箭——專門用來驅趕而不殺傷;托羅布和格帕欠在鹽硝周圍布置好套索陷阱,每個繩結都塗了鬆脂防滑。
羊群在距離平台三十米處突然停下。斷角公羊昂起頭,鼻孔擴張著嗅探空氣。郭春海屏住呼吸——他們處在下風處,氣味應該不會被發現。但公羊的耳朵突然劇烈抖動,前蹄不安地刨著地麵。
不對勁......烏娜吉的耳語剛出口,公羊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聲,像是兩塊燧石相擊。整個羊群瞬間轉向,以驚人的速度朝來路撤退。
郭春海躍出隱蔽處,但羊群早已消失在岩縫間。隻有斷角公羊留在最後,在百米外的凸岩上回頭張望。陽光照在它脖頸處,有什麼東西反射出金屬光澤——是個拇指寬的金屬環!
趙衛東舉起長焦鏡頭,快門聲一響。是項圈!他倒吸一口涼氣,帶天線的無線電項圈!
狩獵隊陷入短暫的沉默。郭春海摩挲著五六半的槍管,冰涼的金屬觸感讓他冷靜下來。紅繩會。他吐出這三個字時,看到阿坦布的眼皮跳了一下,他們在訓練青羊找人參。
烏娜吉從筐底抽出那截金屬管——現在郭春海看清了,是根特製的套筒扳手。阿瑪哈去年就發現了,她聲音很輕,說這些羊會故意把人引到懸崖險處。
二愣子啐了口唾沫:怪不得老王說看見它們在鬼見溝刨土,敢情是在找參!
正午的太陽曬得岩石發燙。郭春海重新規劃戰術:分兩組。烏娜吉和二愣子繞到北坡,用岩釘封住退路;我們在這邊製造動靜,把羊群往陷阱趕。他特彆看了眼趙衛東,用對講機乾擾項圈信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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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行動卻再次受挫。當烏娜吉他們即將完成包圍時,羊群突然改變路線,徑直衝向一處根本無法攀爬的絕壁。望遠鏡裡,郭春海清楚地看到斷角公羊脖頸的項圈閃爍著紅燈,而羊群就像聽到無聲的指令般同步轉向。
它們在模仿頭羊的動作。趙衛東咬著鉛筆頭,在筆記本上畫波形圖,不是訓練,是直接控製肌肉神經......
黃昏時分,狩獵隊疲憊地撤回臨時營地。格帕欠悶頭擦拭獵刀,刀身在篝火映照下泛著暗紅;托羅布把鹽硝塊摔進鍋裡,濺起的火星像一群受驚的螢火蟲。
明天換方案。郭春海拆開五六半的槍機,用獾油保養撞針,用空包彈製造定向音爆,乾擾無線電信號。
烏娜吉正在給二愣子手上的擦傷敷藥。她突然抬頭:阿瑪哈說過,斷角公羊去年冬天掙脫過項圈......藥膏在火光中泛著詭異的綠色,也許我們可以幫它徹底掙脫。
夜色漸深時,郭春海守第一班夜。他摸出那顆改造的軸承滑輪,鋼珠在月光下泛著冷光。遠處的山脊線上,隱約傳來哢噠哢噠的石頭敲擊聲——是青羊在互相傳遞信息,還是紅繩會的控製信號?他輕輕拉動犴筋繩,滑輪無聲轉動,像個月光下的陰謀。
天剛蒙蒙亮,郭春海就蹲在熄滅的篝火旁調試那台牡丹江牌對講機。晨露浸透了帆布背包,金屬外殼上凝結的水珠順著他的手指滴在電路板上。趙衛東頂著兩個黑眼圈湊過來,遞過一張畫滿波形的筆記本紙。
乾擾頻率在27.3兆赫左右。他指著紙上鋸齒狀的線條,鉛筆痕跡被汗水暈開了一片,和蘇聯產的牌無線電項圈工作頻段吻合。
郭春海擰緊最後一顆螺絲。經過半夜改造,對講機的天線多繞了三圈銅絲,現在像個歪歪扭扭的蜘蛛網。能覆蓋多遠?
最多五十米。趙衛東推了推滑落的眼鏡,但足夠讓項圈暫時失靈。
營地另一端,烏娜吉正用獵刀削著一截嶽樺木。木屑像雪花般簌簌落下,逐漸顯露出鉤狀的輪廓。二愣子蹲在旁邊打磨岩釘,每磨幾下就往磨石上啐口唾沫。
阿瑪哈教的。烏娜吉舉起木鉤給郭春海看,鉤尖纏著幾根馬尾鬃,套住項圈後一拽就開。
托羅布和格帕欠從溪邊回來,皮靴上沾滿泥漿。格帕欠手裡拎著幾叢剛挖的綿棗兒,根須上還帶著濕土。北坡有新鮮蹄印,他悶聲說,羊群往老禿頂子方向去了。
隊伍收拾裝備時,郭春海注意到阿坦布獨自站在崖邊。
老人手裡攥著把褐紅色的粉末,正順著指縫緩緩撒向穀底。那粉末在陽光下閃爍著微弱的光芒,仿佛蘊含著某種神秘的力量。
郭春海好奇地走近阿坦布,想要一探究竟。他看到老人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敬意和虔誠,似乎在進行一場重要的儀式。
“這是什麼?”郭春海忍不住問道。
阿坦布抬起頭,微笑著看著他,緩緩說道:“這是熊膽粉,是我們族中的聖物。”
郭春海心中一驚,他知道熊膽粉在這個部落中具有極高的地位和價值。
“為什麼要把它撒向穀底呢?”郭春海繼續追問。
阿坦布的目光望向遠方,仿佛能看到山穀深處的景象,他輕聲說道:“給迷路的生靈指方向。這山穀中常有迷失的動物,它們需要我們的指引才能找到回家的路。”
郭春海被阿坦布的善良和對大自然的敬畏所感動。他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老人將最後一點熊膽粉撒向穀底。粉末在風中飄蕩,漸漸消失在山穀的深處。
此時,整個隊伍都安靜下來,仿佛被這神聖的一幕所震撼。大家默默地收拾好裝備,繼續踏上了前方的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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