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衝垮了溪邊的小路,郭春海踩著爛泥深一腳淺一腳地往養殖場走。合作社的招牌在風中搖晃,興安嶺三個紅字被雨水洗得發白。場院裡停著輛綠色吉普車,車門上林業局的白色字樣刺得他眼睛發疼。
會議室裡煙霧繚繞。馬場長癱在角落的藤椅裡,殘缺的小拇指神經質地敲著搪瓷缸。縣裡來的工作組組長正用紅鉛筆劃著文件:省裡新政策,集體企業要明晰產權......鋼筆尖戳破了紙張,在股份製改革幾個字上洇開血般的紅暈。
分家?二愣子猛地站起來,解放鞋在水泥地上蹭出兩道黑印。他脖子上掛的阿莉瑪送的骨串沾了泥水,隨動作甩出幾滴臟水,當初說好是大家的合作社!
烏娜吉抱著孩子坐在窗邊,三個小家夥出奇地安靜。女嬰後頸的銀痣在陰雨天泛著珍珠般的光澤,映得工作組組長不停眨眼。那人掏出手帕擦汗時,郭春海瞥見他袖扣上的花紋——和深圳來客名片上的ogo一模一樣。
趙衛東的發明堆在牆角吃灰。恒溫器、聲波驅狼器、自動喂食機......每件都貼著泛黃的標簽,寫著成本過高,不予采納。技術員的白襯衫領子磨出了毛邊,眼鏡腿用膠布纏了又纏。科學養殖需要投入......他的辯解被算盤珠子劈啪聲淹沒。
托羅布和格帕欠蹲在門口抽旱煙。老獵人的獵槍靠在牆邊,槍托上刻的馴鹿圖案已經模糊。縣裡乾部經過時,格帕欠突然用鄂倫春語說了句什麼,老人缺了門牙的嘴裡漏出幾聲冷笑。
傍晚的爭吵持續到掌燈時分。馬場長突然拍出個鼓鼓的信封:有港商願意承包,每年分紅這個數!鈔票散落時,郭春海看見最上麵那張印著昭和製藥的水印。
烏娜吉悄悄扯他衣角。後院藥圃裡,阿瑪哈正往五味子根部澆一種黑色液體。血紅色的果實比往年大了整整一圈,切開後流出銀白色的漿汁。山神的藥園,老人用木棍攪動陶罐,罐底沉著幾片金屬殘渣,不能賣。
深夜的養殖場靜得可怕。郭春海巡夜時發現鐵絲網又被人剪了,這次缺口整齊得像外科手術。循著腳印追到溪邊,月光下白樺正在洗刀,鹿皮靴子邊放著個油紙包。女獵手抬頭時,他看清她臉上有道新鮮的傷口——形狀像個月牙。
紅旗林場昨天改製了,她甩乾匕首上的水,日本專家進駐實驗室。油紙包裡是幾頁文件,最上方蓋著中日友好養殖示範基地的紅章。
回屋時,烏娜吉還沒睡。她正在給女嬰後頸的銀痣塗藥,藥膏散發著刺鼻的金屬味。三個孩子並排躺在炕上,月光透過窗戶,在他們身上投下奇特的影子——那影子時而分開時而融合,最後竟隱約顯出個帶尾巴的輪廓。
晨會上,馬場長帶來了新消息。縣裡決定把養殖場劃為特種經濟動物示範基地,由昭和製藥提供技術指導。作為交換,他們要上交50隻銀貂種獸,特彆是帶有特殊標記的個體。
這是要絕我們的根啊!托羅布突然用漢語吼道。老獵人掀開衣襟,露出腰間彆著的樺皮刀鞘——裡麵是把刻滿符文的骨刀,和阿瑪哈藥房裡的那柄一模一樣。
投票表決時,郭春海發現趙衛東的手在發抖。技術員的白襯衫袖口沾了機油,指縫裡還有焊錫的痕跡。當他的反對票被記入少數意見欄時,鋼筆尖戳破了選票,像個無聲的抗議。
暴雨再次來襲時,郭春海獨自蹲在倉庫清點獵具。五六半、捕獸夾、鹿哨......每件都帶著歲月的包漿。牆角的麻袋突然動了動,他解開繩子,裡麵竄出三隻銀貂幼崽——正是前幾天失蹤的那窩,每隻後頸都有三顆銀痣。
院外傳來吉普車的轟鳴。透過雨簾,他看見工作組組長正和馬場長握手,兩人背後站著個穿雨衣的身影——雖然兜帽遮住了臉,但那個習慣性摸袖扣的動作,分明就是深圳來的林經理。
烏娜吉抱著孩子出現在走廊儘頭。雨水順著她的發梢滴落,在積水裡激起細小的漣漪。女嬰突然伸手抓向雨幕,不可思議的一幕發生了:墜落的雨滴在她指尖半米外突然轉向,劃出完美的弧線避開。
阿瑪哈的藥棚亮著詭異的藍光。老人正在焚燒某種草藥,煙霧在空中凝成帶角的獸形。見郭春海來了,她往火堆裡扔了把銀白色的毛發——火焰頓時躥高三尺,映出牆上密密麻麻的影子,像無數掙紮的動物。
山神要收債了。老人用鄂倫春語喃喃道。她掀開炕席,露出下麵藏著的日軍實驗日誌——最新一頁貼著郭春海女兒的照片,旁邊用紅筆標注著a34純化體。
養殖場的廣播突然滋滋響起,播放著縣裡的最新通知:明日開始種獸移交工作......雜音中,郭春海分明聽見了白樺的冷笑聲。窗外,那隻獨耳灰狼站在雨裡,左耳的月牙印記亮如烙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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