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春的雨水把山路泡成了泥塘,郭春海深一腳淺一腳地往林場倉庫走。羊皮靴子早就濕透了,每走一步都往外冒水。他今天特意起了個大早,要去檢查昨晚被雷劈中的倉庫——屯裡人說半夜聽見了奇怪的嚎叫聲。
倉庫門前的景象讓郭春海猛地站住了腳。泥地上滿是雜亂的爪印,有狼的,有狗的,還有幾個明顯是人類的光腳印。最奇怪的是,這些腳印全都繞著倉庫轉圈,最後消失在東邊的林子裡。
春海哥!二愣子氣喘籲籲地跑來,手裡提著個生鏽的鐵盒子,在溝口發現的!
郭春海接過鐵盒。盒蓋上刻著沈陽軍區8437的字樣,裡麵是半截腐爛的皮帶和一塊鏽跡斑斑的金屬牌。他用袖子擦去鏽跡,露出上麵模糊的字跡:軍犬黑風,1959。
是軍犬項圈。白樺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手裡拿著她父親留下的獵刀,我爹提過,五九年中蘇關係緊張時,部隊在這裡訓練過軍犬。
三人循著腳印往林子裡走。春雨後的山林蒸騰著霧氣,能見度不到二十米。紫貂雪團二世突然從白樺肩頭竄下來,炸著毛朝前方尖叫。郭春海立刻示意大家停下,自己則慢慢撥開眼前的灌木——
霧氣中,一群狗正圍著一棵老橡樹打轉。不是普通的土狗,而是清一色的黑背狼犬,每隻脖子上都戴著鏽蝕的項圈。更詭異的是,它們既不吠叫也不打鬥,隻是沉默地繞著樹轉圈,像在執行某種儀式。
是軍犬...白樺壓低聲音,看它們走路的姿勢,受過專業訓練。
郭春海數了數,一共七隻,都是老狗了,毛色灰白,動作遲緩。領頭的那個特彆瘦,右耳缺了半截,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當它轉過身時,郭春海倒吸一口涼氣——它脖子上戴的正是和鐵盒裡一模一樣的項圈!
1959年...二愣子掰著手指算,那它至少二十五歲了!哪有狗能活這麼久?
軍犬們突然齊刷刷停下,鼻子指向同一個方向。片刻寂靜後,林子裡傳來一聲悠長的狼嚎——是耳缺狼那兩個幼崽的聲音!七隻軍犬立刻像聽到命令似的,排成縱隊朝聲源方向跑去。
跟上!郭春海打了個手勢。
追蹤這群老狗比想象的困難。它們專挑最難走的路,時而鑽灌木叢,時而涉過溪流。有幾次眼看要跟丟了,總能聽見前方傳來幼崽的叫聲引路。
走了約莫兩小時,前方出現一片開闊地——是廢棄的軍事訓練場!郭春海他們上次來過這裡,但今天場地上多了些東西:正中央擺著個用樹枝搭成的簡易祭台,上麵鋪著風乾的獸皮。兩隻狼崽蹲在祭台旁,而那群軍犬則整齊地趴成一圈。
它們在乾什麼?二愣子瞪大眼睛。
最詭異的一幕出現了:領頭的老軍犬顫巍巍地走上祭台,開始用牙齒撕扯脖子上的項圈。其他六隻也紛紛效仿,一時間場地上全是金屬摩擦的聲響。
它們想擺脫項圈...白樺的聲音有些發抖。
郭春海剛要上前,兩隻狼崽突然仰頭長嚎。嚎聲中,七隻老軍犬的項圈竟然齊刷刷地脫落了!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項圈落地的瞬間,每隻老狗的眼中都閃過一絲藍光——和狼崽們一模一樣的藍光!
天爺...二愣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它們也是實驗體!
老軍犬們似乎一下子年輕了十歲,動作變得敏捷有力。它們圍著祭台轉了三圈,然後齊刷刷地看向郭春海他們藏身的灌木叢。
被發現了。郭春海慢慢站起身,把五六半背到身後表示友好。
領頭的老軍犬緩步走來,在距離三米處停下。它仔細打量著郭春海,突然做了個出人意料的動作——抬起右前爪,做了個標準的軍禮!
它認得軍裝...白樺恍然大悟,你穿著你爹留下的軍大衣。
郭春海這才注意到,自己今天確實穿了父親留下的舊軍裝。他試探性地回了個軍禮,老軍犬的尾巴立刻輕輕搖了搖。
就在這時,兩隻狼崽跑過來,親昵地蹭著老軍犬的腿。低頭舔了舔它們,然後轉身走向訓練場邊緣的一處土堆,開始用前爪刨土。
它在找東西。郭春海上前幫忙。
挖了約莫半米深,一個鏽跡斑斑的鐵箱露了出來。箱子上刻著二字,鎖已經鏽死了。郭春海用獵刀撬開箱蓋,裡麵是一摞發黃的文件和最上麵的一本皮麵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