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春海急流勇退,回歸屯裡過起了看似尋常的日子,但這份寧靜之下,並非全無波瀾。人怕出名豬怕壯,他如今名聲在外,又是勞模又是“顧問”,還得了大筆獎金,難免引來一些意想不到的瑣碎煩惱。
最先找上門來的,是各路親戚。原本走動不算頻繁的遠房表叔、八竿子才打得著的堂舅,仿佛一夜之間都記起了這門親戚,提著自家攢的雞蛋、曬的乾蘑,笑容滿麵地登門拜訪。話裡話外,無非是家裡兒子閨女沒個正經營生,聽說“蛟龍號”船上還缺人,希望能安排進去,“跟著你春海哥,我們也放心”。更有甚者,直接帶著半大的小子過來,想讓郭春海收個徒弟,將來也好有個出息。
麵對這些懇求,郭春海處理得既不失禮數,又堅守著原則。他讓烏娜吉熱情招待,該留飯留飯,該收下的土特產也酌情收下一點,不讓親戚麵子上過不去。但對於安排人進船隊的事,他態度明確:船上的活兒是技術活,也是玩命的活,不是誰都能乾的。現在人員已經滿了,而且都有分工,實在沒法安排。他可以幫忙留意屯裡或者附近有沒有其他合適的零工,但船隊,不行。
一番話說得合情合理,大多數親戚雖然失望,也不好再強求,隻能訕訕地告辭。但也有那不懂事的,覺得郭春海如今發達了,不肯拉拔窮親戚,背後難免有些怨言,說什麼“當了勞模眼光就高了”、“忘了本”之類的酸話。這些話傳到烏娜吉耳朵裡,讓她有些氣悶,郭春海卻隻是笑笑,寬慰她:“嘴長在彆人身上,愛說啥說啥。咱們自己行得正,問心無愧就行。船隊是大家的飯碗,不能因為人情就砸了。”
除了親戚,屯裡一些原本關係還算和睦的鄰居,心態也起了微妙的變化。以前大家差不多,一起下地,一起出海,互相幫襯。可現在郭春海家明顯寬裕了,又是修房子隻是簡單加固,並未張揚),又是偶爾能吃上點細糧肉腥,雖然郭春海和烏娜吉極力保持低調,但那差距還是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於是,有些閒言碎語便開始在婦女們紮堆做針線、嚼舌根時流傳開來。有說郭春海肯定私下裡藏了沉船的好東西,不然哪來那麼多錢?有說烏娜吉現在眼睛都長到頭頂上了,見了人愛答不理。還有的,則是純粹的酸葡萄心理,見不得彆人家好。
這些風言風語,自然也刮到了郭春海家。烏娜吉一次從井邊挑水回來,眼圈有些發紅,顯然是聽到了什麼難聽話。郭春海問明緣由,沉默了片刻,沒有說什麼大道理,隻是第二天,他扛著家裡最大的斧頭,去了屯裡最窮、人口最多的老光棍孫老蔫家。孫老蔫住的茅草房都快塌了,這個冬天尤其難熬。郭春海二話不說,幫著他把房前屋後積攢的、凍得硬邦邦的柴火劈了個乾乾淨淨,碼放整齊,足夠他燒一兩個月。又讓烏娜吉裝了半袋子玉米麵和一包鹹菜疙瘩送過去。
他沒說什麼,但這舉動比任何辯解都更有力。孫老蔫拉著他的手,老淚縱橫。屯裡人看在眼裡,那些說郭春海“忘了本”的閒話,頓時少了一大半。
更大的麻煩,來自屯外。鄰村馬家屯,與麅子屯隔著一條小河溝,曆來因為山林界限、放牧草場有些小摩擦。以前兩邊實力差不多,吵吵鬨鬨也就過去了。可如今麅子屯出了個郭春海,名聲大噪,連帶著麅子屯的人走在外麵腰杆都硬了幾分。馬家屯的人心裡就不平衡了,覺得被壓了一頭。
這天,馬家屯的幾個愣頭青,故意把羊群趕過了界,跑到麅子屯這邊來啃食還沒來得及收割的草甸子。負責看守的麅子屯後生上前理論,對方仗著人多,不但不收斂,反而口出惡言,推推搡搡,眼看就要動手。
消息傳到郭春海這裡時,他正在家裡教兒子認獵槍的零件。聞訊,他放下手裡的東西,對烏娜吉說了句“我去看看”,便不緊不慢地往外走。他沒拿槍,也沒叫多少人,隻身一人來到了對峙的草甸子邊。
雙方的人正在劍拔弩張地吵嚷著,馬家屯那邊帶頭的是個叫馬老五的壯漢,一臉橫肉,唾沫星子亂飛。看到郭春海來了,麅子屯的人頓時有了主心骨,紛紛讓開一條路。
馬老五看見郭春海,氣焰稍微收斂了一點,但嘴上還是不饒人:“郭春海,你來得正好!管管你們屯的人,這草甸子寫你們名了?憑啥不讓我們的羊吃?”
郭春海沒接他的話茬,目光平靜地掃過那群正在啃食草根的羊,又看了看被踩踏得一片狼藉的草甸子,這才緩緩開口:“老五,河溝為界,這是老輩人定下的規矩。你們的羊越界了。”
“規矩?啥規矩?這山這水是老天爺的!你們麅子屯現在牛氣了,就想立新規矩?”馬老五梗著脖子嚷道。
郭春海依舊不急不躁:“老五,講道理。這草甸子,是我們屯秋天留著打草,準備冬天喂牲口的。現在被你們的羊啃了,我們冬天的飼草就不夠了。將心比心,要是我們屯的牲口跑你們那邊去,把你們留著過冬的菜窖拱了,你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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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話說得在理,周圍麅子屯的人都紛紛附和。馬老五一時語塞,臉憋得通紅。
郭春海往前走了一步,距離馬老五隻有一米遠,他的眼神依舊平靜,但身上那股經曆過風浪、甚至直麵過生死的沉穩氣勢,卻讓馬老五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半步。
“老五,”郭春海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咱們兩個屯子,低頭不見抬頭見,為了這點草,打起來,值得嗎?傷了人,壞了和氣,以後還處不處了?今天這事,是你們越界在先。現在把羊趕回去,道個歉,賠償踩壞的草料,這事就算過去了。要是覺得我郭春海說話不頂用,那咱們就去找公社,找派出所,按規矩來。你看咋樣?”
他既給了對方台階,又擺明了底線。馬老五看著郭春海那深不見底的眼睛,又瞥見他腰間若隱若現的持槍證皮套郭春海日常並不帶槍,但持槍證有時會隨身帶著,算是一種無形的威懾),心裡那點蠻橫勁兒頓時泄了。他敢跟普通村民耍橫,但對上這個連京城大官都表彰過、還有軍方背景的郭春海,終究是底氣不足。
“……行!郭春海,今天我給你這個麵子!”馬老五色厲內荏地一揮手,招呼同伴,“把羊趕回去!”又悻悻地對郭春海抱了抱拳,“踩壞的草,回頭我讓人送賠禮過來!”
一場眼看就要爆發的衝突,被郭春海三言兩語化解於無形。麅子屯的人揚眉吐氣,看向郭春海的目光更加信服。
處理完這些瑣事,郭春海回到家裡,天色已近黃昏。烏娜吉已經做好了晚飯,簡單的苞米茬子粥,鹹蘿卜條,還有一小碟炒雞蛋。孩子坐在炕上,擺弄著郭春海給他做的小木槍。
“都處理好了?”烏娜吉一邊盛粥一邊問。
“嗯,沒事了。”郭春海洗了手,坐到炕桌邊,接過碗,喝了一大口熱乎乎的粥,胃裡頓時暖和起來。
他看著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和遠處影影綽綽的老黑山輪廓,對烏娜吉說:“屯裡這些事,說到底,都是雞毛蒜皮。但處理不好,也能惡心人。好在,現在算是暫時清淨了。”
烏娜吉給他夾了一筷子雞蛋,柔聲道:“當家的,你辛苦了。”
郭春海笑了笑:“這有啥辛苦的。比在海裡跟風浪鬥,跟那些黑心販子周旋,輕鬆多了。”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屯裡安生了,我這心裡也踏實了。接下來,是該進山看看的時候了。這老黑山,一個冬天沒去,怕是又添了不少新故事。”
家庭的溫馨,屯裡的瑣碎,並未消磨他的銳氣,反而讓他更加渴望回到那片能讓他徹底放鬆、施展所長的山林。瑣事已了,獵刀該出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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