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時,坐落於燕京老城區梧桐巷門牌號301的那棟三層小洋樓,此刻正被一種溫暖而喧鬨的生活氣息所包裹。
與外麵漸濃的秋意和沉寂的夜色相比,樓內燈火通明,歡聲笑語驅散了所有的清冷。
餐廳裡,徐書雁端著最後一道清蒸鱸魚從廚房走出來,魚身上鋪著翠綠的蔥絲和鮮紅的辣椒絲,滾燙的熱油剛剛澆過,發出“滋啦”的誘人聲響,混合著豆豉和醬油的鹹香,瞬間彌漫了整個餐廳。
“哇!書雁姐,最後一道硬菜來啦!”
沈秋庭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拿起筷子就伸了過去,夾起一大塊雪白的魚肉,也顧不得燙,飛快地塞進嘴裡,結果立刻被燙得齜牙咧嘴,一邊用手扇風,一邊含糊不清地讚美:“嘶……好燙好燙!但是……太好吃了!書雁姐,你這手藝不去開個私房菜館真是暴殄天物,太浪費了!”
徐書雁解下印著小碎花的圍裙,掛在椅背上,聞言溫柔地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說道:“哪有那麼誇張,都是些家常菜而已。你們喜歡就好。”
“確實水平很高。”宋思槿優雅地晃動著手中盛著深紅色酒液的高腳杯,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餐桌對麵,語氣帶著幾分戲謔,“比某些人強多了,我記得某人廚房裡最拿手的,好像隻有各種口味的泡麵,外加煎蛋,還時常煎糊。”
她話音未落,周知便輕哼一聲,目光同樣投向正在電飯煲前認真盛飯的陳陽,語氣涼涼地接話:“某人雖然廚藝不精,但口福倒是不淺,天天都有不同風格的美女輪流下廚,這待遇,燕京城裡怕是找不出第二個了。”
陳陽剛好盛完五碗飯,一一擺到各人麵前,聽到這明顯的“擠兌”,無奈地放下飯勺,扶了扶自己的平光眼鏡,看向圍坐在桌邊的四位各具風情的女士,問道:“我說,各位美女,今天這是怎麼了?晚餐會審?我好像沒犯什麼錯誤吧,怎麼槍口一致對準我了?”
“因為你太磨嘰了!”
沈秋庭好不容易咽下那口魚肉,雙手托腮,身體前傾,一雙大眼睛眼巴巴地望著陳陽,開始了今晚的主要議題:“陽陽,彆轉移話題!快說,三亞你到底去不去嘛!那可是陽光、沙灘、大海!還能逃離這越來越冷的鬼天氣!”
“就是!”連一向沉穩的徐書雁也難得地出聲附和,“錢總送的五張卡,都是頂級配置,不去多浪費。而且,大家一起去,也熱鬨好玩。”
宋思槿輕輕晃著紅酒杯,暖黃的燈光下,她慵懶地靠在椅背上,真絲襯衫的領口微敞,露出一截白皙優美的脖頸和深邃的事業線,她似笑非笑地看著陳陽,語氣帶著挑釁說道:“某人該不會是……怕跟我們四個一起出門,應付不過來,有損你陳大師的威名吧?”
周知立刻默契地補上一刀:“或者,是怕水?聽說某些玄門大師,五行忌水?”
陳陽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圍攻得毫無招架之力。
看著四雙充滿期待以及看好戲的眼睛,他終於舉手投降,哭笑不得地妥協:“行行行,我去,我去還不行嗎?明天一到學校就跟係裡請假,這總可以了吧?”
“耶!”
“太好了!”
四個女人幾乎是同時歡呼出聲,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互相擊掌相慶,清脆的掌聲和歡笑聲充滿了整個餐廳,仿佛剛剛打贏了一場至關重要的勝仗。
陳陽看著她們興奮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角卻也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縱容的弧度。
晚飯在愉快的氣氛中結束。
五人轉移到了寬敞舒適的客廳。
客廳的布置兼具中西風格,柔軟的超大沙發圍成一個溫馨的u型,地上鋪著厚厚的長絨地毯,踩上去悄無聲息。
暖黃色的主燈光柔和地籠罩著整個區域,角落裡還亮著一盞落地燈,在牆壁上投下溫暖的光暈。
電視屏幕上,正在播放一部當下熱播的都市浪漫愛情片,畫麵唯美,音樂舒緩。
陳陽端坐在沙發最中央的位置,還沒來得及拿起遙控器換個他感興趣的科教頻道,四個女人就已經極其自然地圍攏過來,將他牢牢地“困”在了中間。
頃刻間,各種不同調性的香氣……
洗發水的清新花果香、身體乳的淡淡奶香、還有宋思槿和周知身上那兩款風格迥異卻同樣高級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像是被打翻的春日花園,馥鬱卻不濃烈,絲絲縷縷地縈繞在陳陽的鼻尖。
“啊!快看!男主角出場了!好帥啊!”
沈秋庭盤腿坐在沙發上,懷裡緊緊抱著一個印著可愛卡通兔子圖案的靠枕,兩頰泛著興奮的紅暈,雙腳在茶幾下方不自覺地一晃一晃,腳上那雙毛茸茸的拖鞋早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踢到了地毯的某個角落。
徐書雁挨著陳陽左邊坐下,姿態嫻雅,她抿嘴輕笑,金絲眼鏡後的眼眸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理性地評價道:“我倒覺得女主角的性格塑造很有魅力,獨立、清醒,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並且敢於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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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理想化了,缺乏現實基礎。”坐在陳陽右側單人沙發上的周知,習慣性地用律師的思維分析著劇情,神色嚴肅地指出:“按照劇中這個情節發展,男主角的行為實際上已經構成了《民法典》第……”
“停!”
沒等周知說出具體法條,坐在陳陽右邊長沙發上的宋思槿就眼疾手快地抓起一把爆米花,精準地塞進了周知的嘴裡,嗔怪地瞪了她一眼。
“周大律師,看個放鬆的電影而已,求你彆隨時隨地普法行不行?氣氛都被你破壞光了!”
她說著,慵懶地調整了一下坐姿,身上那件絲質睡袍的腰帶本就係得鬆散,此刻領口更是微微敞開了些,露出一段精致的鎖骨和若隱若現的“雙峰”,在燈光下泛著瑩白。
陳陽看著周知被爆米花堵住嘴一臉無奈又不好發作的樣子,忍不住低笑出聲。
這笑聲立刻引來了四道含義不同的目光。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此刻自己處境的“微妙”……
沈秋庭光滑的小腿外側幾乎緊貼著他的膝蓋,傳來溫熱的觸感…徐書雁低頭時,幾縷柔軟的發絲不經意地拂過他放在沙發上的手背,帶來一陣微癢…宋思槿更是幾乎半倚著他,圓潤的香肩隔著薄薄的睡袍布料傳遞著體溫…就連坐在稍遠單人沙發上的周知,也不知何時將沙發挪近了些,兩人的距離近得他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那冷冽中帶著一絲書卷氣的香水尾調。
“陽陽,你覺得呢?”徐書雁忽然轉過頭來問他,溫熱的呼吸帶著剛刷過牙的薄荷清香,輕輕地拂過他的耳際,聲音溫柔得像是在耳邊呢喃。
“我……”陳陽剛張開口,腦海中還在組織語言,思考是應該附和沈秋庭的“花癡”,還是讚同徐書雁的“理性”,亦或是調侃一下周知的“職業病”……
然而,就在這一刹那,他臉上的笑容驟然凝固,臉色猛地一變!
一種極細微卻尖銳無比的碎裂聲,像是冰麵綻開第一道紋路,清晰地傳入他的耳中!
聲音的來源,正是他之前隨手放在茶幾上的那個羊脂玉瓶!
與此同時,一股陰冷、帶著腐朽氣息的能量波動,瞬間以玉瓶為中心彌漫開來!
靠近玉瓶的那個水杯壁上,甚至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什麼聲音?”沈秋庭疑惑地四處張望,下意識地往陳陽身邊又緊密地靠了靠,幾乎整個人都要貼在他身上,聲音裡帶著不安。
陳陽猛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有變故!都退後!離茶幾遠點!”
話音剛落,玉瓶“砰”地炸裂!
一團翻滾著的白影,從炸裂的玉瓶中猛地騰空而起!
那白影在空中迅速扭曲、凝聚,眨眼間便顯化出一個清晰的身影…
正是之前在工地上見過的那個旗裝女鬼!
但此刻的她,怨氣似乎比之前強大了數倍,形象也更加駭人!
她身上那件素白色的旗裝仿佛被鮮血浸染過,呈現出大片大片的暗紅色汙漬,赤紅的眼睛裡流淌著粘稠像是血淚的液體,原本清秀的麵容扭曲變形,嘴角以一種極其不自然違反人體結構的方式,一直咧到了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齒和黑洞洞的口腔。
十根手指的指甲變得烏黑尖長,隨著她雙臂的揮動,撕裂空氣,帶起一陣陣令人作嘔的腥風!
“啊!!”
麵對這突如其來近在咫尺的恐怖景象,四個女人幾乎是同一時間發出了高分貝而充滿了極致恐懼的尖叫!
宋思槿反應最快,或者說恐懼驅使下的本能最直接…她第一個縱身撲到了陳陽的後背上,修長的雙腿如同藤蔓般緊緊纏住了陳陽的腰,雙臂更是死死摟住了他的脖子,將臉深深埋在他的肩窩裡,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
沈秋庭則是一頭紮進了陳陽的懷裡,雙手緊緊抓住他胸前的衣料,把臉完全埋了進去,發出壓抑的嗚咽聲。
徐書雁和周知雖然慢了一瞬,但也同時一左一右死死抱住了陳陽的手臂,徐書雁的指甲因為過度用力,幾乎要掐進陳陽胳膊的肉裡。
周知則是緊閉著眼睛,將頭靠在他的上臂,素來冷靜的臉上此刻隻剩下驚懼。
陳陽頓時被四個溫軟而顫抖的身體從前後左右團團圍住,各種因恐懼而加速分泌以及混合著洗發水、香水和自身體香的複雜氣息,湧入他的鼻腔。
他感覺自己像是一棵突然被藤蔓和考拉同時纏住的大樹,行動受到了極大的限製。
而此時,厲鬼那充滿了無儘怨毒與不甘的尖嘯聲在房間裡淒厲地回蕩起來!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開始不受控製地劇烈搖晃,燈光明滅不定,投下晃動人心的陰影…
電視屏幕上的浪漫畫麵瞬間扭曲,變成了雪花狀,發出刺耳的“滋滋”電流聲…甚至連客廳的窗戶,都在那股陰寒能量的衝擊下,發出“咯咯”的震顫聲!
“彆慌!都彆亂動!”
陳陽強行壓下體內因之前消耗尚未完全恢複而泛起的氣血翻湧,艱難地從宋思槿和周知的“束縛”中抽出一隻手,迅速在胸前掐了一個金光訣,口中清叱:“天地玄宗,萬炁本根!金光速現,覆護真人!急急如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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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他口訣念完,一道柔和而堅韌的金色光罩,宛如一個倒扣的碗,瞬間以他為中心擴張開來,將緊緊纏在他身上的四個女人也一並籠罩了進去。
光罩表麵流光閃爍,隱隱有八卦符文流轉,散發出純陽正大的氣息。
那女鬼剛剛凝聚成形,正帶著滔天的怨氣朝他們撲來,一頭撞在了這金色的光罩之上!
嗤!
像燒紅的烙鐵燙入了冰水,一陣刺耳至極的尖嘯從女鬼口中爆發出來!
她撞擊的位置,金光一陣劇烈蕩漾,黑煙冒起,但她也被那純陽之力灼傷,慘叫著向後飄退了一段距離,懸浮在半空中,用那雙流著血淚的赤紅眼睛,怨毒地死死盯著光罩內的五人,尤其是被圍在中間的陳陽。
“陳、陳陽!那……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宋思槿顫抖著聲音從陳陽背後傳來,她根本不敢睜開眼,手臂依然死死摟著陳陽的脖子,勒得陳陽有些呼吸不暢,可見她恐懼之深。
“就是……就是工地上收服的那個女鬼……”陳陽一邊維持著金光咒的運轉,一邊無奈地解釋道,“你們先鬆開一點,我才能騰出手徹底收了她啊!”
“不要!絕對不要!太可怕了!我不要鬆手!”沈秋庭像隻受驚過度的小樹袋熊,整個人掛在他胸前,把頭搖得像撥浪鼓,帶著哭腔喊道。
徐書雁雖然強自保持著鎮定,但抓著陳陽胳膊的手已經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掐出了明顯的紅印,她聲音微顫地說:“陳陽……快……想想辦法……我們……我們有點怕……”
周知則直接把臉埋在陳陽胸口,根本不敢抬頭看那懸浮在半空、麵容猙獰的女鬼,隻是從喉嚨裡發出表示反對的嗚咽聲。
陳陽看著掛在自己身上抖成一團的四個“掛件”,又看了看虎視眈眈怨氣衝天的女鬼。
無奈隻好咬著牙,帶著這四個沉重的“負擔”,艱難地、一步一步地挪到茶幾旁邊,然後彎下腰,動作極其不便地拉開抽屜,從裡麵摸出了一張質地特殊用朱砂混合了其他靈性材料繪製而成的紅色符紙。
這種符紙威力更強,他平時不輕易用。
“塵歸塵,土歸土……“既已身死,何必再執著於人間苦痛,驚擾生者安寧?放下執念,方得解脫……”陳陽口中念動往生咒,指尖玄陽之氣一引,那張紅色符紙“噗”地一聲燃起幽藍色的火焰。
那女鬼在空中盤旋著,長發瘋狂舞動,麵容淒厲扭曲,但聽到陳陽的咒語和問話,她那刺耳的尖嘯竟然戛然而止,流淌的血淚也仿佛凝固在了慘白的臉上。
半晌,她幽幽地開口,聲音不再是純粹的厲嘯,而是夾雜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悲涼與不甘:
“我不甘心……我死得好冤啊……我本是大戶人家的小姐,知書達理,待字閨中……卻被奸人所害,清白被汙,性命不保……死後屍骨更是被棄於荒野,無人收殮,無人祭拜……百年來,風吹雨打,蟲噬鼠咬……叫我如何甘心?如何放得下?!求道長明鑒,為我申冤,為我超度……來世……來世定當結草銜環,報答道長恩德!”她的聲音如泣如訴,帶著穿越百年的冤屈與悲苦。
陳陽心中暗歎,果然如此。
他神色肅穆,沉聲應道:“好!我答應你,必為你誦經超度,助你往生極樂,再入輪回。你且安心散去執念!”
女鬼聞言,周身那沸騰翻滾的怨氣似乎平息了一絲,赤紅的眼眸中,血淚流淌的速度也慢了下來。
陳陽不再猶豫,再次將左手食指放入口中,用力咬破,擠出殷紅的血珠。
他以指代筆,以血為墨,迅速在虛空中畫下了一道蘊含著他本源精血與天地之力的血色符籙!
同時,口中朗聲誦念:
“天地自然,穢氣分散!洞中玄虛,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靈寶符命,普告九天……往生極樂,再入輪回……敕!”
最後一個“敕”字出口,那道懸浮在空中的血符驟然爆發出呈蓮華狀層層綻放的璀璨金色光芒!
這金光純淨、溫暖,充滿了慈悲與淨化之力,宛如陽光普照冰雪,瞬間將女鬼完全籠罩!
女鬼在這純淨的往生金光中,發出一聲似解脫、似歎息的輕吟。
她那猙獰扭曲的麵容逐漸變得平和,恢複了生前的清秀模樣,身上那血跡斑斑的旗裝也被淨化,變得潔淨如新。她赤紅的眼眸褪去了血色,變得黑白分明,感激地望向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