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行駛在空曠的漢江大橋上。
司機是個中年男人,正跟著收音機裡沙啞的民謠輕輕哼唱。
陳陽坐在後座,頭靠著微涼的車窗,窗外飛速掠過的路燈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然而,就在出租車行駛到大橋中段時,異變陡生。
毫無征兆地,陳陽心頭猛地一悸,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心臟,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順著脊椎急速攀升。
他霍然抬頭,目光射向遠處江麵。
在那裡,一股陰冷、帶著遠古洪荒氣息的妖氣,從江底最深處轟然爆發,衝天而起!
那妖氣濃鬱得幾乎凝成實質,像一道扭曲的黑色煙柱,直貫蒼穹。
即使相隔十幾公裡,那股極致深寒的氣息也瞬間穿透了車窗玻璃……隻聽一陣細微的“哢嚓”聲,車窗內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起一層薄薄的白霜,車內的溫度驟降,嗬氣成霧。
“這是……?!”陳陽心中大駭。
沒有絲毫猶豫,他默念一聲:“洞虛瞳,開!”
一抹難以察覺的金光自他眼底深處掠過,原本普通的視野瞬間切換。
在他特殊的瞳術視野中,表麵平靜的漢江徹底變了模樣,江底不再是漆黑的淤泥,而是在瘋狂翻滾著濃稠如墨汁般的黑霧,那黑霧中蘊含著暴戾、怨恨與毀滅的意誌,仿佛有什麼龐然巨物正在掙脫束縛,攪動得整條江流的水脈之氣都混亂不堪。黑霧之中,隱約可見一道道暗金色的符文鏈條在寸寸崩斷,發出隻有靈覺極高之人才能聽到的令人牙酸的碎裂聲。
“師傅,靠邊停車!快!”
陳陽急促地拍打著駕駛座的靠背,聲音緊迫。
司機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嚇了一跳,手一抖,差點撞上護欄,連忙穩住方向盤,打了轉向燈,緊張地問道:“先生,出……出什麼事了?你是不是不舒服?需要我叫救護車嗎?”
“不用!靠邊停車就行!”
陳陽沒時間解釋,也無法解釋。
車剛停穩,他便一把推開車門,衝向大橋的護欄邊,雙手緊緊抓住冰冷的金屬欄杆,死死盯著那妖氣爆發的源頭。
深夜的漢江兩岸,除了路燈和遠處零星的建築燈火,一片寂靜。
普通人依舊沉浸在睡夢或各自的夜生活中,對近在咫尺的足以顛覆他們認知的恐怖異象毫無察覺。
汽車的鳴笛、城市的喧囂依舊。
但陳陽知道,這平靜的表象之下,暗流早已洶湧澎湃。
他手腕上那看似古樸無華的“千機鎖”,此刻正散發出灼人的熱意,這是法器對頂級妖氣最直接、最劇烈的本能反應。
“五百年的封印……居然真的鬆動了?”他盯著翻滾的江麵,喃喃自語。
一段塵封在記憶深處的典籍記載浮現在眼前:明朝嘉靖年間,漢江有蛟龍作亂,興風作浪,淹沒田舍,生靈塗炭。當時古佛寺的得道高僧天一大師,以無上佛法與蛟龍激戰三日,最終憑借“九星鎖龍陣”將其降服,永鎮於漢江江底靈眼之處。大師圓寂之前,深知蛟龍怨氣難消,恐有朝一日封印減弱,便讓其座下通靈的護法妖獸,一隻修行千年的九尾天狐,留守於江畔的望江樓,世代看守封印,以防不測。
五百載寒暑交替,望江樓幾經修繕,甚至遷址,但九尾狐的使命,據說從未中斷。
如今這衝天的妖氣,無疑宣告著封印已到了崩潰的邊緣。
“不能再等了!”陳陽眼神一凜,雙手快速在胸前結印,體內那與尋常修道者迥異的“霧隱真炁”開始急速流轉。
他低喝一聲:“奇門·地遁!”
腳下堅硬的橋麵仿佛瞬間化為了水波,他的身形如同投入水中的石子,悄無聲息地沉入地下,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土石在他身邊自動分開又合攏,一股厚重而溫潤的地脈之氣包裹著他,以遠超常理的速度向著江畔方向穿梭。
不過幾個呼吸之間,陳陽的身影已從江畔一處僻靜且生長著茂密蘆葦的灘塗地下悄然浮出。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仔細觀察江麵情況,眼前的景象卻讓他心頭一沉,眉頭緊緊鎖起。
情況比他預想的還要複雜。
江邊早已不是他想象中那般冷清,反而聚集了十幾撥人馬,各自占據一方,彼此之間涇渭分明,氣氛凝重,空氣中彌漫著一種劍拔弩張的緊張感。
東側,是三位身著青色道袍、仙風道骨的老者,正是武當派鼎鼎大名的“武當七子”中的玄風、玄明、玄虛三人。他們身後跟著十幾名年輕弟子,個個背負長劍,神色肅穆,結成了簡易的北鬥劍陣,劍氣隱隱聯成一片,如臨大敵。
西側,少林達摩院首座釋延弘大師手持一串烏木佛珠,默然肅立。他身材高大,麵容古拙,眼神開闔間精光隱現。身後八名棍僧手持齊眉棍,按照特定的方位站立,隱隱有佛光流轉,組成了一座小型的羅漢陣,梵唱低吟,驅散著周遭彌漫的陰寒妖氣。
南岸,峨眉派的靜玄師太手持拂塵,麵容冷峻,身後十二名女弟子皆是一身素白道袍,手持寒光凜冽的長劍,劍鋒所指,寒氣逼人,與武當的堂皇正氣、少林的剛猛佛光又自不同,更添幾分清冽與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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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遠處,人影綽綽。
茅山派的道士們手持符籙,身邊跟著幾具動作僵硬的護法僵屍。
青城山的劍客們抱劍而立,眼神銳利。
龍虎山的天師府弟子則簇擁著一位麵容威嚴的老道,氣息淵深。
此外,還有一些穿著各異、看不出明確傳承的散修術士,以及幾個穿著現代衝鋒衣、手持特製羅盤或古怪儀器、口中念念有詞的“民間高人”。
甚至,陳陽還瞥見了幾個身穿黑色西裝、耳朵上掛著微型通訊設備的人,他們氣息內斂,但行動間默契十足,似乎是官方某個特殊部門的成員。
然而,這眾多玄門正道、官方勢力齊聚於此,目的本應是聯手加固封印,應對即將出世的蛟龍。
可現實卻是,他們不僅沒有同仇敵愾,反而互相戒備,甚至隱隱有對峙之勢。目光掃視間,充滿了猜忌、提防,以及一絲難以言明的……貪婪?
“天武學院的人來了!”不知是誰低喊了一聲,打破了這詭異的平衡。
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通道,隻見五名身著統一黑色製服、胸前以銀線繡著北鬥七星圖案的男女大步流星地走來。
這些人步履沉穩,氣息精悍,行動間帶著一股訓練有素的軍人氣質。
為首的是一名麵容冷峻的中年男子,他環視全場,聲音洪亮卻帶著壓抑的怒氣:“諸位!蛟龍即將破封,妖氣衝天,人間大劫就在眼前!當務之急是摒棄前嫌,聯手加固封印,為何在此對峙、徒耗光陰?”
他的質問在夜風中回蕩,然而,回應他的卻是一片詭異的沉默。
各派領頭人或低頭不語,或眼神飄忽,或冷笑以對,竟無一人接話。
突然,一個尖利而帶著濃濃嘲諷意味的聲音從人群中響起:“聯手?嗬嗬嗬……你們天武學院不是一向自詡玄門正統,代表官方號令天下嗎?怎麼,現在遇到硬茬子,就知道需要我們這些你們瞧不上的‘江湖草莽’來幫忙了?”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開口的是一個身材精瘦、穿著黑色勁裝、腰間皮套上彆著七把造型奇特長約三寸的柳葉飛刀的漢子。他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冷笑,正是江湖上人稱“八野”中,以輕功和暗器聞名的“盜聖”洪雁。
天武學院那為首的中年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目光射向洪雁:“洪雁!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妖龍出世,塗炭生靈,在場誰人能獨善其身?”
“我胡言亂語?你們天武學院借著官方的名頭,這些年吞並了多少小門小派的傳承機緣?現在倒說起大道理來了!”洪雁毫不示弱地反唇相譏。
“夠了!”武當的玄風道長終於忍不住,厲聲打斷了兩人的爭執,他須發皆張,顯然動了真怒,“大敵當前,妖龍破封在即,爾等還在此內訌不休,是嫌死得不夠快嗎?再爭執下去,隻會讓那孽畜有機可乘!”
然而,玄風話音剛落,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擔憂,原本隻是暗流洶湧的江麵,猛地炸開一道高達數十米的巨浪!
水花如同暴雨般傾瀉而下,砸在岸邊岩石和眾人身上,冰冷刺骨。
伴隨著巨浪,一條堪比地鐵車廂粗細的黑色巨影在水中猛然翻騰了一下,那布滿冰冷鐵灰色鱗片的軀體一閃而逝,散發出的恐怖妖氣如同實質的衝擊波,瞬間讓岸邊方圓百米內的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發黑…化為飛灰!
“不好!封印要徹底破了!”少林釋延弘大師猛地撚動佛珠,高聲疾呼,聲如洪鐘,試圖喚醒眾人。
就在眾人被這駭人景象所懾,準備暫時放下紛爭出手應對時,異變再生!
“轟!!”
一道璀璨奪目的金光,撕裂夜幕,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自高空狠狠砸落在江畔一片相對空曠的沙石空地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激起漫天塵土,地麵被砸出一個淺坑。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所有人都是一驚,紛紛凝神望去。
塵埃緩緩散去,眾人這才看清,那金光包裹之中的,並非什麼神兵利器,而是一隻通體雪白、形態優雅的生物……一隻狐狸!
隻是這隻狐狸身後,本該有九條蓬鬆美麗的尾巴,此刻卻隻剩下一條勉強完好,其餘八條竟齊根而斷,傷口處血肉模糊,鮮血淋漓,將身下潔白的皮毛和沙土地麵染得一片刺目的猩紅!
更令人心驚的是,它的脖頸和四肢都被一條閃爍著複雜金色符文、不斷縮緊的鎖鏈捆得結結實實,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那雙原本應該璀璨生輝的金色眸子,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將熄滅的燭火,隻有微弱的起伏證明它還活著。
“九尾天狐?!是望江樓的九尾天狐!”陳陽略微差異。他瞬間明白了,封印鬆動並非無故,鎮守者竟遭此大難!
緊接著,四道強大的氣息從天而降,落在九尾狐身旁。
那是四名身穿杏黃色道袍、頭戴蓮花冠的老者,個個氣息淵深,法力澎湃。
為首之人,手持一柄晶瑩如玉的拂塵,麵容威嚴,目光如電,正是當代天師府的監院,地位尊崇的張道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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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道乾目光冷冽地掃過地上奄奄一息的九尾狐,聲音響徹江岸:“孽畜!你受天一大師遺命,鎮守蛟龍封印,職責重大,天下安危係於你身!如今竟敢擅離職守,致使封印鬆動,妖龍即將出世,釀成滔天大禍!你該當何罪?!”
九尾狐艱難地抬起頭,虛弱的聲音細若遊絲,卻帶著一絲不屈的倔強:“我……沒有……擅離……是有人……”
“還敢狡辯!”
張道乾根本不給她解釋的機會,怒斥一聲,手中拂塵猛地一揮,打斷了她的話。
“證據確鑿,還想推諉!今日若不嚴懲,何以正我玄門綱紀,何以告慰天一大師在天之靈?!當眾施以‘打神鞭’,以儆效尤!”
話音未落,張道乾右手一揚,一條通體赤紅如血、鞭身刻滿了密密麻麻古老鎮妖符文的猙獰長鞭已然在手。
那長鞭甫一出現,周遭的空氣便發出一連串劈啪爆響,仿佛承受不住其上的恐怖力量。
啪!
第一鞭,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地抽在了九尾狐血肉模糊的背脊上!
“啊!!!”
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叫劃破夜空,讓人頭皮發麻。
九尾狐原本虛弱的身軀劇烈地痙攣、顫抖起來,剛剛有些凝結的傷口再次皮開肉綻,鮮血如同噴泉般濺射而出,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頭!鞭身上附著的鎮妖符文閃爍著毀滅性的光芒,瘋狂侵蝕著她的妖元和魂魄,那種痛苦遠非肉體傷痛可比。
這一鞭,不僅抽在九尾狐身上,也抽在了陳陽的心上。他眼睜睜看著那為報恩情,孤獨鎮守五百年的靈獸,沒有死在對抗妖龍的戰場上,反而在脫困前夕,被所謂的“自己人”如此酷刑加身,一股難以抑製的怒火瞬間衝垮了他的理智。
“住手!”陳陽沉聲喝道,一步跨出,身形如電,瞬間越過十幾米的距離,擋在了九尾狐與張道陵之間。
全場目光瞬間聚焦在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身上。
各方勢力的人臉上都露出了詫異、審視、或不屑的神情。
張道乾動作一頓,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陳陽,見他衣著普通,氣息內斂,不像名門大派弟子,臉上輕蔑之色更濃:“你是何人?敢阻我天師府行刑!”
陳陽迎著對方迫人的目光,毫不退縮,一字一頓地說道:“霧隱門,陳陽。”
“霧隱門?”張道乾眉頭微皺,隨即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沒聽說過!哪個山旮旯裡冒出來的小門小派?怎麼,你要替這個擅離職守、釀成大禍的孽畜出頭?”
陳陽沒有理會他的嘲諷,而是徑直轉身,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一絲溫和的真炁渡入九尾狐體內,查探她的傷勢。
鞭傷深可見骨,妖氣潰散,魂魄搖曳,若非她五百年修為根基深厚,恐怕剛才那一鞭就足以讓她魂飛魄散。
看著那雙黯淡金色眼眸中流露出的痛苦、委屈和一絲微弱的祈求,陳陽心中的怒火燃燒得更加熾烈。
他緩緩站起身,目光平靜地掃過張道乾,繼而環視全場,說道:“鎮守蛟龍封印,維係人間安寧,這本是天下玄門正道共同的責任。天一大師慈悲,感念九尾狐誠心,讓其看守,是信任,而非枷鎖。五百年來,她孤獨駐守望江樓,風雨無阻,時刻警惕,未曾有一日懈怠,這份堅守,已是對天一大師恩情最好的回報,仁至義儘!”
“反觀諸位,自詡名門正派,執玄門牛耳,明知漢江之下鎮壓著足以掀起浩劫的妖龍,這五百年來,可曾有一派一人主動提出輪換值守?可曾有一派一人定期前來檢查加固封印?可曾有一派一人關心過這獨自承擔重任的靈獸是否力有不逮?沒有!”
他的話音陡然提高,帶著深深的譏諷:“如今封印鬆動,大禍臨頭,你們不想著如何同舟共濟、聯手補救,反倒第一時間急著找一個‘替罪羊’,用最嚴酷的刑罰來推卸自己的責任,彰顯所謂的‘規矩’和‘威嚴’!這就是你們口口聲聲所說的‘正道’?這就是你們奉行不渝的‘玄門綱紀’?!”
一席話,刺入了許多人的心中。
在場眾人麵色各異,武當各位道長麵露慚色,低頭不語。
少林和尚們雙手合十,低誦佛號,眼神複雜。
峨眉靜玄師太眉頭緊蹙,似在思索。
而更多小門派和散修,則露出心有戚戚焉的表情,顯然平日沒少受這些大門大派的排擠和壓迫。
當然,也有如天師府、以及一些彆有用心的門派中人,麵露不忿,眼神冰冷。
“放肆!黃口小兒,信口雌黃!”
張道乾被陳陽這番話徹底激怒,臉上掛不住了,一股強大的真氣威壓如山嶽般向陳陽碾壓過來,並大聲道:
“我玄門正統,千年傳承,規矩森嚴,豈容你一個來曆不明的小輩在此指手畫腳,汙蔑詆毀!看來你與這妖孽關係匪淺,今日說不得,要連你一並拿下,仔細拷問!”
說罷,拂塵一揮,身後三名一直沉默不語的天師府高手同時上前一步,三人氣息相連,真氣鼓蕩,形成一股強大的合圍之勢,鎖定了陳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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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頓時充滿了火藥味,大戰一觸即發。
就在此時,一個帶著幾分慵懶和戲謔的聲音,突兀地從人群側後方響起:
“嘖嘖嘖,天師府好大的威風啊。這不知道的,還以為龍虎山已經一統玄門,張監院便是當代道尊了呢。”
這聲音不高,卻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六名身著月白色長衫、背負古劍的男子緩步從人群陰影中走出。
這六人打扮看似隨意,甚至有些落拓,但每個人身上都散發著一種極度危險的氣息,似六柄藏在鞘中的絕世凶劍,一旦出鞘,必見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