灣流g650er巨大的引擎轟鳴著,終於緩緩降落在燕京國際機場的公務機坪上。
艙門開啟,凜冽的北風裹挾著熟悉的乾燥與寒意,瞬間灌入溫暖的機艙。
停機坪旁,華立財團那輛線條冷硬、通體漆黑的勞斯萊斯幻影早已靜靜等候。
身穿深色製服、戴著白手套的司機肅立車旁,見到李曌旭的身影出現在舷梯口,立刻躬身拉開了厚重的後車門。
李曌旭緊了緊身上的貂絨大衣,凜冽的寒風將她鬢角一絲不苟的發絲吹拂得微微淩亂。她側頭看了一眼緊跟在身後的陳陽,眼神複雜,帶著一絲尚未完全散去的冷意,又混雜著慧實大師那番話帶來的難以言喻的疲憊與思索。
“走吧。”她的聲音平靜,聽不出太多情緒,率先走下舷梯,高跟鞋在冰冷的金屬階梯上敲擊出清脆而疏離的節奏。
陳陽跟著下來,撲麵而來的寒氣讓他精神一振。
他下意識地回頭,目光穿過機艙門,落在還站在舷梯中段正與慧實大師低聲道彆的周知身上。她單薄的身影裹在藏青色的大衣裡,金絲眼鏡後的側臉在機場慘白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冷,帶著一種刻意維持的平靜。
“周知。”陳陽開口詢問,聲音在寒風中有些發緊,“你怎麼回去?天晚了,讓華立的車……”
他的話還沒說完,周知已經轉過身,臉上瞬間切換成一個極其標準帶著恰到好處距離感的職業微笑,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不用麻煩了,陳司長。家裡派了車來接我,應該快到了。謝謝你關心。”
她甚至微微頷首,目光掃過已經坐進勞斯萊斯後座的李曌旭那模糊的側影,補充道:“李總還在等你,快去吧,彆讓她等急了。”
那份體貼入微的懂事,像一把裹著棉花的鈍刀,無聲地割在陳陽心上。
他知道,她是不想再成為他們夫妻之間那根尷尬的刺。
就在這時,勞斯萊斯後座的車窗無聲地降下了一小半。
李曌旭那張冷豔精致的臉露了出來,目光平靜地看向陳陽,又掠過周知,聲音聽不出喜怒:“周律師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陳陽,你送送她吧。我讓司機先送我回西山,還有些緊急文件要處理。”
她說完,不等陳陽和周知有任何反應,車窗便迅速升起,隔絕了內外。
幻影那低沉的引擎聲響起,龐大的車身無聲地滑入停機坪的夜色中,隻留下兩道迅速遠去的紅色尾燈光軌。
空氣瞬間凝滯。
周知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化為更深的自嘲和一絲被“施舍”的難堪。
她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那寒氣似乎要凍結肺腑,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卻依舊維持著最後的倔強:“真的不用,陳陽。我……”
“車在哪兒?”陳陽打斷她,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度。他不再看遠去的勞斯萊斯,目光緊緊鎖住周知強裝鎮定的臉,幾步走到她麵前,不容分說地接過她手中那個看起來就很沉的公文包。
“在…在那邊。”周知被他突如其來的靠近和強勢弄得有些慌亂,下意識地指了指不遠處停車場入口的方向,那裡隱約可見一輛打著雙閃的黑色奧迪a6。
“走。”陳陽一手提著她的公文包,另一隻手極其自然地帶著不容抗拒的溫暖力道,輕輕攬住她的肩頭,帶著她向停車場走去。
他的動作很輕,卻隔絕了周圍的寒風,也隔絕了周知試圖掙脫的微弱力道。
慧實大師站在舷梯旁,看著兩人相攜離去的背影,枯瘦的臉上露出一絲悲憫的笑意,低誦一聲佛號,帶著覺非悄然走向另一輛等候的車輛。
停車場入口的陰影裡,那輛黑色奧迪a6靜靜地停著。
司機看到周知和陳陽走來,連忙下車拉開後座車門。
寒風卷起地上的雪沫,打著旋兒。
就在周知彎腰準備上車的刹那,她猛地停住了動作,身體像是被無形的繩索拉住,僵硬地轉過來,麵對著陳陽。
機場慘白的燈光斜斜地打在她臉上,映照出金絲眼鏡後那雙再也無法維持冷靜的眼眸。那裡麵,壓抑了整晚、甚至壓抑了更久的委屈、不甘、愛戀、掙紮……如同決堤的洪水,洶湧而出!
“陳陽……”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破碎得不成樣子。
下一秒,在陳陽驚愕的目光中,周知如同撲火的飛蛾,猛地撞進他的懷裡!
雙臂緊緊環抱住他勁瘦的腰身,臉頰深深埋進他帶著寒氣和熟悉味道的胸膛。那冰冷堅硬的金絲眼鏡框,硌得陳陽胸口生疼,卻遠不及她身體傳來的劇烈顫抖更讓他心痛。
“陳陽……我愛你……”她哽咽著,聲音悶悶地從他懷裡傳來,帶著絕望的熾熱和不顧一切的勇氣,“我真的……真的好愛你……我知道這不對……我知道這很難……可是……”
她猛地抬起頭,淚水早已模糊了鏡片,順著蒼白的麵頰肆意流淌。
她捧住陳陽的臉,帶著淚水的、冰冷的唇,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蠻橫和絕望的索取,狠狠地印上了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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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吻,毫無章法,混合著鹹澀的淚水、冰冷的寒風和她身上清冽的香水味。她的牙齒甚至磕碰到了陳陽的嘴唇,帶來一絲刺痛。但這笨拙而熾烈的吻,卻比任何技巧都更能灼穿陳陽的心防。
陳陽的身體瞬間僵硬,隨即被這洶湧的情感徹底淹沒。他不再猶豫,不再顧忌,一手緊緊回抱住她顫抖的身體,另一隻手插入她腦後的發絲,托住她的後頸,深深地、激烈地回應著這個飽含血淚的吻!
唇舌交纏,如同兩個在絕境中相互汲取溫暖和確認存在的靈魂。
寒風中,兩人在車旁緊緊相擁,忘情親吻,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彼此的氣息和心跳。
不知過了多久,周知才像耗儘了所有力氣,喘息著,緩緩退開些許。她依舊緊緊抱著陳陽,額頭抵著他的肩膀,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但情緒似乎宣泄了大半。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陳陽,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卑微的妥協和不顧一切的決心,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我不在乎名分……陳陽,我真的不在乎了……我隻想……隻想在你身邊……哪怕隻是遠遠地看著你……做你背後的女人……隻要你心裡……有我的位置……就夠了……”
說完這番話,仿佛用儘了她全部的勇氣和尊嚴。她不敢再看陳陽的眼睛,猛地掙脫他的懷抱,幾乎是踉蹌著鑽進了奧迪的後座。
車門“砰”地一聲關上,隔絕了她瞬間通紅的臉頰和再也控製不住、洶湧而下的淚水。
黑色奧迪迅速啟動,彙入機場的車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陳陽站在原地,唇上還殘留著她淚水的鹹澀和唇瓣的柔軟觸感,懷中似乎還縈繞著她身體的溫度和顫抖。
那句“做你背後的女人”如同沉重的烙鐵,燙在他心頭最柔軟也最愧疚的地方。寒風卷起他如雪的白發,吹動他敞開的大衣衣角,身影在空曠的停車場入口顯得格外孤寂。
他站了很久,直到那點屬於周知的尾燈徹底消失在視線儘頭,才緩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氣,仿佛要將胸中的鬱結和複雜情緒都壓下去。
偌大的燕京城,燈火輝煌,車水馬龍,卻在這一刻顯得無比空曠。他不想立刻回那深宅大院,也無意返回小洋樓麵對另外幾雙關切或探究的眼睛。
目光隨意掃過街邊,一家招牌明亮、熱氣騰騰的“蜀味軒”火鍋店映入眼簾。
辛辣鮮香的氣息似乎穿透了寒冷的空氣,隱隱飄來。就這裡吧。他需要一點滾燙的食物,一點喧囂的人氣,來驅散這深入骨髓的寒意和心頭的沉重。
他推開厚重的玻璃門,火鍋店特有的、混合著牛油、辣椒、香料和食物蒸騰的熱浪瞬間將他包裹。
店內人聲鼎沸,觥籌交錯,一片紅火熱鬨的景象。
服務員熱情地將他引至一個靠窗的角落卡座。
剛坐下,還沒來得及翻開菜單,一個帶著清冽冷香的身影便極其自然地坐在了他對麵的卡座裡。
陳陽愕然抬頭。
李曌旭!
她脫掉了厚重的貂絨大衣,隻穿著一件剪裁精良的米白色高領羊絨衫,勾勒出優美的肩頸線條。長發隨意地挽起,露出光潔的額頭,臉上似乎補過淡妝,掩蓋了長途飛行的疲憊,但那雙清冷的眼眸深處,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複雜和審視。
“你不是……回西山了?”陳陽有些意外。
“今晚不回西山。”李曌旭拿起桌上的茶壺,姿態優雅地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動作從容不迫。
她端起茶杯,淺淺抿了一口,目光透過氤氳的熱氣落在陳陽臉上,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今天是臘月二十七了。你體內的‘妻血咒’,隨時可能發作。我不能讓你一個人待著。”
她放下茶杯,白皙的手指輕輕搭在陳陽放在桌麵的手腕上。指尖微涼,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暖意和力量。“陳陽,彆逞強。我是你的妻子,這是我的責任,也是我的……心意。”
她的話語平靜,卻像一股暖流,瞬間衝垮了陳陽心中因周知而起的愧疚堤壩,也驅散了那徹骨的寒意。
他看著李曌旭,看著她眼中那份深藏的擔憂和不容置疑的堅持,心頭湧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動和暖意。這份在責任與情感交織下的守護,遠比任何甜言蜜語都更讓他動容。
“好。”陳陽反手輕輕握住她微涼的手指,聲音低沉而溫柔,“謝謝你,曌旭。”
氣氛在火鍋蒸騰的熱氣中悄然緩和。
兩人點了一個紅油翻滾的九宮格鍋底,幾盤新鮮的毛肚、鴨腸、黃喉,還有陳陽喜歡的腦花和筍片。
滾燙的紅油在銅鍋中咕嘟咕嘟地沸騰,辛辣鮮香的氣息彌漫開來。
李曌旭熟練地用長筷夾起一片毛肚,在滾沸的牛油鍋中七上八下地涮著,動作優雅。她將燙得恰到好處、微微卷曲的毛肚放進陳陽的油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