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這才轉向一直靜坐傾聽的商清徽,將茅山內部的情況、清陽子的墮落、玉璣子的貪婪、玄誠子的存在以及境外滲透的威脅,條理清晰、毫無保留地闡述了一遍。
最後,他看向商清徽那雙深潭般的淺灰色眼眸:“商閣主,此行凶險,變數極多。陳陽方才所謀,不知閣主有何高見?幻音閣音律通玄,或可在某些環節,發揮意想不到之效。”
商清徽靜靜地聽著,當陳陽詳細講述如何利用賭徒心理擊潰清陽子、如何扶持玄誠子上位時,她那清冷如冰的麵容上,極細微地掠過一絲波動。她原本以為,陳陽請她同來澳門,或許會借重她這具皮囊,行那“美人計”之事,利用清陽子的好色弱點。畢竟,這是最直接也最“常見”的手段。她甚至已做好了在必要時虛與委蛇的心理準備,隻為大局。
然而,陳陽的計劃中,從頭至尾,竟無半分利用她美色的意圖!他所有的謀劃,都建立在精準的情報、對人性的深刻洞察、對力量的絕對掌控以及對宗門興衰存亡的深切關懷之上!他選擇的是最艱難但也最堂堂正正、直指核心的道路:摧毀清陽子賴以作惡的力量和僥幸心理,為茅山尋回真正的守護者。
這份光明磊落,這份對盟友的尊重,這份對“道”的堅守,讓商清徽內心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她看向陳陽的目光,第一次褪去了審視與超然,多了幾分由衷的欣賞與探究。眼前這個白發如雪的男人,手握重權,心思縝密如妖,殺伐決斷,卻又在計謀的漩渦中,固執地守住了某種底線。這種矛盾而強大的特質,如同磁石般吸引著她。
“陳掌門思慮之周詳,手段之果決,清徽欽佩。”她開口,聲音依舊清越,卻少了幾分疏離,“以賭徒之欲為餌,以宗門存亡為刃,直擊其心防,廢其爪牙,扶正祛邪,再以雷霆之勢震懾外侮……此連環計,剛柔並濟,深合‘上兵伐謀’之道,確為當前破局之上策。”
她略作沉吟,補充道:“至於幻音閣能助之處……音律之道,確可惑心,亦可凝心。然對付清陽子此等心誌已潰、全憑修為硬撐之輩,強行以音律惑之,恐適得其反,激起其凶性反撲,於賭場環境亦易引發不可控之變。不如待其心防被你徹底擊潰、修為被廢、意誌崩潰之際,由角泠以‘安魂引’之曲,助其心神徹底沉靜,陷入深度昏睡,方便押解。此乃善後之策,可保萬全。”
她頓了頓,淺灰色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洞察的光芒:“至於茅山內部瓦解……玉璣子與清陽子利益捆綁頗深,清陽子驟然倒台,其必如驚弓之鳥,或鋌而走險,或急於銷毀罪證。陳掌門既已掌握其挪用香火、違規操作之實證,不妨在玄誠子接掌門戶、初步穩定人心之後,擇一恰當時機,將此罪證悄然散播於茅山核心弟子及齋公信眾之間。流言如刃,可殺人於無形。當‘眾怒’已成,玉璣子眾叛親離,玄誠子再行‘清理門戶’,便是順應人心,水到渠成。此乃‘借勢’、‘驅眾’之柔術,可最大限度減少動蕩,穩固新掌門權威。”
商清徽的建議,從音律的謹慎應用到利用輿論瓦解內部頑固勢力,恰恰彌補了陳陽計劃中偏向“剛猛”的善後環節,注入了更巧妙、更持久的“柔勁”。
剛柔相濟,方為長治久安之道。
陳陽眼中精光一閃,由衷讚道:“商閣主高見!‘安魂引’善後,可免押解途中的意外;‘流言’驅眾,更是誅心良策!此二策,切中要害,深諳人心向背之道,陳陽受教!”
他心中對這位幻音閣主的評價再次拔高。她絕非僅有絕世容顏與音律奇功,其智慧與對人心的把握,堪稱謀士。
兩人就計劃的細節又進行了深入的探討,從清陽子被廢後茅山可能出現的權力真空填補,到如何確保玄誠子順利接掌並理解依附整合大業的重要性,再到如何監控玉璣子可能狗急跳牆的反撲,以及對金利來警告的力度和方式拿捏……每一個環節都反複推敲,力求無懈可擊。
在討論中,陳陽心中並非沒有波瀾。他凝視著舷窗外翻湧的無邊雲海,聲音低沉下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與自省:
“權力越大,一念之差,便關乎無數人生死榮辱。清陽子固然咎由自取,但廢其修為,斷其前程,迫其隱退思過……此等手段,是否過於酷烈?是否……終有一天,我也會在權衡利弊、顧全大局的名義下,變成另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怪物’?就像當年我父親沉溺賭桌,我恨其入骨,視賭為萬惡之源。如今我欲以雷霆手段處置清陽子,是否也帶著對‘賭徒’這一身份根深蒂固的厭惡與偏見?這是否會影響我的判斷,讓我偏離了‘以德服人、以理服眾’的初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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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番近乎自我拷問的話語,讓機艙內再次陷入沉默。李曌旭不在身邊,這是他少有的流露出內心深處的猶疑與重負的時刻。
商清徽靜靜地注視著他。燈光下,陳陽如雪的白發仿佛鍍上了一層柔光,側臉的輪廓在雲海的光影中顯得深邃而帶著一絲疲憊的脆弱。這份手握重權卻如履薄冰的自省,這份對自身行為動機的深刻剖析,這份對“道”可能偏離的警惕……遠比他算無遺策的強勢姿態,更讓商清徽感到一種靈魂深處的觸動。
她見過太多身居高位便剛愎自用、視眾生如螻蟻之人。而眼前這個男人,他的強大不僅在於力量與智謀,更在於這份在力量巔峰依舊保持的對規則的敬畏、對手段的審慎、對內心的叩問。
“陳掌門過慮了。”商清徽的聲音清泠依舊,卻仿佛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度,如同冰泉下湧動的暖流,“《道德經》有雲:‘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清陽子之禍,非僅在賭,更在其心術不正,引狼入室,危及宗門存續與玄門根基。此已非個人好惡之爭,乃關乎道統存亡之戰。你決意斷其爪牙,廢其修為,是為茅山剜去腐肉,保其生機;令其思過,已是念其曾為掌門,網開一麵,予其苟活贖罪之機。此非酷烈,實乃大仁!若放任其繼續沉淪,或被外敵操控,茅山千年基業毀於一旦,門下數千弟子何去何從?依附其生存的齋公信眾,信仰崩塌,又當如何?那時,才是真正的酷烈與無情。”
她頓了頓,淺灰色的眼眸直視陳陽,仿佛要看進他的心底:“至於偏見……你恨賭,源於切膚之痛,此乃人之常情。然你處置清陽子,並非隻因他賭,更因他賭而喪誌,賭而失德,賭而禍害宗門,賭而引外敵覬覦!此間主次,你分得清清楚楚。若僅因厭惡賭徒便廢人修為,那才是偏見。而你,顯然並非如此。你心中所持之‘德’,所守之‘理’,乃是大德大理,關乎宗門存續、玄門安危、乃至文明根基!非常之時,行非常之法,隻要本心為公,手段剛猛些,亦是‘德’與‘理’的另一種彰顯。清徽以為,掌門此心此念,此仁此斷,非但無過,實乃玄門之幸。”
商清徽的話語,如同清泉滌蕩,瞬間廓清了陳陽心頭的迷霧。
她站在更高的“道統存續”和“守護根基”的層麵,為他雷霆手段的正當性提供了堅實的支撐,也精準地點明了他行動的核心驅動力並非個人好惡,而是對更大責任的擔當。
這份理解與開解,讓陳陽心中那沉甸甸的負疚感減輕了許多。
“多謝商閣主解惑。”陳陽深吸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清明而堅定,那份因自省而產生的短暫脆弱被更深沉的責任感取代,“守土有責,護道無悔。既在其位,有些擔子,有些手段,再重再厲,也得扛起來,用下去。隻求無愧於心,無愧於這守護華夏玄門根基的誓言。”
他看向商清徽,鄭重地一拱手。
商清徽微微頷首,淺灰色的眼眸深處,一絲難以言喻的、棋逢對手般的欣賞,以及更深層次的、被其人格魅力所吸引的悸動,悄然流轉。
就在此時,機艙內響起平穩的提示音,伴隨著輕微的失重感。
“各位乘客,我們的飛機即將降落在澳門國際機場。請係好安全帶……”
舷窗外,濠江的璀璨夜景如同一片墜落的星河,驟然撲入眼簾。
高聳入雲的賭場酒店霓虹閃爍,將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晝,蜿蜒的街道燈火通明,車流如織,一片光怪陸離的繁華盛景。而在那炫目的光芒之下,在那些金碧輝煌的vip廳裡,一場關乎玄門魁首命運、牽扯境外勢力滲透的無聲風暴,正等待著他們的降臨。
飛機輕盈地滑過跑道,穩穩停住。
艙門開啟,溫暖濕潤、帶著鹹腥海風的空氣湧入機艙。
陳陽最後檢查了一下腕間的「千機鎖」,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如同戰友無聲的回應。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已做好偽裝、眼神銳利的蜂鳥小組,掃過懷抱古琴、氣息凝練的商羽和角泠,最後落在已披上羊絨大衣、容顏絕世卻氣場凜然的商清徽身上。
“諸位,”陳陽的聲音平靜而充滿力量,如同出鞘前的古劍低鳴,“按計劃行事。目標,新葡京。”
一行人魚貫而出,融入澳門機場喧囂的人流,身影很快消失在璀璨而迷離的濠江夜色之中。
霓虹閃爍,海霧氤氳,一場精心編織的獵局,正式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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