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公族子弟公孫楚,垂涎商人白圭嬌妻美色,借口白圭店鋪“涉嫌以次充好”,強行將其妻擄入府中為仆以抵“債務”。白圭告到執政子皮子產繼承人)麵前。公孫楚得意洋洋:“此女本為抵債賤婢!簽有憑據!”
“憑據?”一直默不作聲的訟師突然開口,遞上一卷竹簡正是鄧析門生),語氣平淡,“請審公孫大人手中憑據落款時間。白圭遭指控為上月十三,強行掠人卻是初七。按刑鼎新規,即便商賈有罪,在判決成立前財產人身皆受保護。公孫大人初七擄人,此乃私刑!私刑罪加一等!再依憑據法第八條,無正式官印契約強按手印,視為脅迫無效!請立即釋放白圭之妻!另對公孫楚實施‘非法剝奪人身自由’、‘冒充官府行使私權’等控罪!”
子皮審案堂上,貴族老爺的臉由紅轉青,由青轉黑。旁聽席上庶民的呼吸聲都粗重了幾分!
最高潮:鄭國稅法全民公敵——
這一年鄭國大旱歉收,子皮為補國庫,大幅提高田地賦稅,引發民怨沸騰。幾十個青壯農民拿著《鄧析稅法挑刺大全》,把征稅官堵在地頭。
“大人!此稅令不合規!”帶頭青年聲音洪亮,“稅令增額,依據何在?是按糧產比例還是按土地等級?增稅前是否舉行過三老民眾聽證?有沒有在城門口張榜滿十五日?按新鼎律‘政務公示法’第三款,如此重大事項無公示即施行,行政程序違法!稅令無效!”
征稅官懵了,完全搞不懂泥腿子哪來這麼多詞兒。消息傳到新鄭城,鄧析的小茅屋裡擠滿了憤怒的農民代表。他嚼著一根乾肉條,慢條斯理道:“法子嘛……簡單。你們就按這稅單交。”
“啊?!”眾人嘩然。
鄧析眼皮一翻:“不過……稅單上隻寫了‘交糧’,可沒寫‘交好糧’。”他吐掉肉渣,陰惻惻一笑,“各家挑最癟的麥穗,最秕的穀子,拌上三成沙子,按數上交便是了!要問?就說天年不好,糧食都這樣!法條隻說了數量,可沒說品質標準!至於沙子……”他攤攤手,“野風從黃土地吹來些砂礫拌進糧倉,此乃不可抗力!天不佑鄭,與我等何乾?”
一場席卷鄭國的“劣質穀物抗稅運動”轟轟烈烈展開!新鄭國倉裡堆滿了紮手的秕穀和能嗑牙的混砂糧。子皮氣得掀了案幾,咆哮聲幾乎掀翻屋頂:“鄧析!又是這個鄧析!”
毒舌封神:被自己掀起的洪流淹死的弄潮兒———
鄧析徹底火了。他的竹簡指南成了比刑鼎更搶手的爆款,“學而思律師事務所”後人牽強附會)在新鄭遍地開花。訟師們搖身一變,成為最炙手可熱的新貴階層,收費價格打著滾往上翻。打一場“確認野貓歸屬權案”能賺三頭羊,幫貴族脫“非禮丫鬟未遂罪”可抵百畝良田。市井傳言:“鄭國十錢掉水溝,五錢流向訟師兜!”
鄧大狀本人呢?他搬離了破草棚,在新鄭城最熱鬨的街角盤下大鋪麵,掛起金字招牌:“鄧析名辯谘詢”。收費也鳥槍換炮,升格為“按問題複雜程度計費,起步半斤銅,上不封頂”。昔日歪脖槐樹下接受鹹魚抵學費的樸素日子一去不返。
“什麼?公孫家公子懷疑他爹立遺囑時神誌不清?”鄧析啜著新買的溫酒,笑得像隻飽食的貓,“這題有挑戰性!診金二十斤!先付十斤訂金!我保證讓老公孫‘被證明’病危立囑期剛好精神錯亂外加受後妻蠱惑!讓您這位庶出賢弟體麵繼承八成家產!”對麵貴族公子連連作揖,獻上沉甸甸的銅餅,眼睛都在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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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呦!李商家的船被齊國的水寇搶了?搶了絲貨還想反咬你們走私?”鄧析撚起一粒果脯,慢悠悠地說,“彆慌!給我細說水寇船旗顏色、操何地口音、船上可有特殊印記比如艙板拚接處是否有齊國產榫卯工藝?綁人的繩子是不是齊國水軍專用纜?)……隻要細節到位,我能讓你在齊國臨淄府尹那反告水寇是齊國水軍假扮,反向索賠三倍貨值!不過嘛……此計費心勞神,少說五十斤!”
生意興隆日進鬥金的同時,暗處的刀光也日漸森寒。子皮被那滿倉的沙石氣到嘔血,終日與公孫黑、良駟等大貴族密議:“此獠不除,鄭國將成刁民之國!”然而鄧析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他手下“名辯門徒”遍布朝野,府裡私養精壯護院如狼似虎,府邸外日夜有不明身份的市井人物“自發巡邏”,朝廷想動他?找不到由頭!
直到一個人的出現徹底打破了微妙平衡——楚國派來的訪問學者,首席訟師刀名刀)駕臨新鄭。
刀大狀初來乍到,聽聞鄧析名頭,直接登門拜訪。鄧析正翹腳數著新收到的銅錠,見有人來,眼皮都不抬:“楚地賢士?何事?”
“慕名而來,”刀微笑謙和,“素聞鄧子名辯之術天下無雙,有‘不死之辯’美譽。鄙人不才,攜一辯題特來請教。昔有楚人涉江,其劍墜於水。刻舟而記其位,舟止求劍。舟已行矣,而劍不行。求劍若此,不亦惑乎?此人愚乎,智乎?劍可還屬其乎?”
此言一出,滿室皆靜。好毒辣的切口!不動聲色間直指鄧析理論根基——“概念靜止性”的荒謬!鄧析手中銅錠“啪嗒”一聲落在幾案上,臉色第一次變得極其難看。他明白,此人是高手,是奔著他“杠精王”的招牌砸場子來了!
為保名聲,鄧析不得不應戰,一場曠日持久的“楚才晉用,鄧析辯駁”的學術廝殺在新鄭掀起滔天巨浪。然而鄧析終究低估了對手的險惡用心。論戰越到後期,楚國密探在子皮案頭放下的密報越顯詳實:“鄧析煽動暴民抗稅”、“鄧析門徒巧舌如簧構陷忠良”、“鄧析收受巨金密議朝局圖謀”、“《鄧析竹刑》私著法典百餘卷,意圖顛覆《刑鼎》權威!”
鐵證有的是真,更多是添油加醋)如山!更致命的是刀大狀在終極辯論中突然轉向,聲淚俱下控訴鄧析“曲解律法、愚弄鄉野、敗壞淳風、動搖國本”!原本就苦鄧久矣的子皮和公孫黑等人終於逮住了這柄刀遞來的完美利刃!
數日後,新鄭城頭貼出誅殺榜文。罪名觸目驚心:“私造刑書,巧偽惑民;擅操詞訟,攪亂律法;誘使愚蒙,怨望朝廷……罪在不赦!”
捕快如狼似虎踹開鄧府大門時,鄧析未露半分驚慌。他剛剛送走最後一位以五十頭牛為代價、請他替自己那弑父奪產的混蛋兒子脫罪的貴族。他麵前堆滿了搜刮來的金銅珍寶,卻獨獨對著桌角放著那卷最初版《鄧析教你打官司》的發黃竹簡,低聲嘟囔了一句誰也聽不清的話,像是自嘲,又像是預言成真的解脫。
當雪亮的刀鋒架到脖頸上,鄧析忽然仰天大笑,笑聲淒厲刺穿新鄭城的喧囂:
“好!好一個‘民口囂囂,鄭國乃凶’!子產鑄鼎要我民知法……你們殺我鄧析,隻求民複歸愚!”寒光閃過,血濺三尺,一代法辯宗師身首異處。
餘響:一部私刑撼動千載——
鄧析死了。《竹刑》卻以燎原之勢流傳開去。後輩訟師將他的詭辯術發揚光大,被斥為“操兩可之說,設無窮之詞”。鄭國權貴彈冠相慶沒過幾年,卻驚恐發現,沒了鄧析這個“大鯰魚”,庶民中湧現出無數個“小鄧析”,市井案牘,田間地頭,朝廷府衙,處處是刁鑽詰問、循環論證!
當那個最初為鄧析所救的白圭商人,再次被貴族強奪田產時,他不再找執政官哭訴,而是冷靜地翻開泛黃的《竹刑簡抄》,揣摩著鄧夫子教導的“概念置換”,平靜走上理訟堂:“大人,小人控告的並非田產歸屬,而是控告公孫大人惡意混淆‘強奪田產’行為與‘代管休耕’概念!其行為核心在於破壞‘物權憑證神聖性原則’……”
數百年後,韓非在冰冷書簡上寫道:“《竹刑》雖私作,其辯足以亂國法!”但正是這“亂”,撬動了萬古不易的“刑不可知,則威不可測”的鐵幕。鄧析以毒舌撬動的那一線天光,雖染著血汙與市儈,卻詭異地為後世開辟了一條直通法理本質、走向“程序正義與實體正義共舞”的不歸路。他那在刑場戛然而止的狂笑,如幽靈般在曆代律堂梁間縈繞不散——一部私撰法典,終究在曆史深處,敲響了某種頑固秩序的第一道裂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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