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拿著設計了鉤拒、能撕裂血肉的筆,此時卻顫抖著或是帶著贖罪般的虔誠),在“農具圖譜”那一卷上,仔仔細細、一絲不苟地標注著:
“曲轅犁,犁頭入土傾角需精準十五度,方顯省畜力之妙…前日幫老王家測試,牛都說好!”
“水碓之連杆轉軸處,切記套三層浸油煮沸過的上等牛毛氈…減噪保溫防磨俱佳,隔壁李寡婦半夜磨麵也不怕擾民了…”貼心指數五顆星!)
平靜的日子沒持續太久。
一日,夕陽如血。一位跛著腿、麵容滄桑、眼神裡燃燒著仇恨火焰的楚國老兵,幾經輾轉尋到了公輸般隱居的江南村落。他撲通一聲跪在班爺的小院門口,聲淚俱下:
“公輸大師!大師啊!求求您看在當年同袍之誼,再造一架雲梯吧!鄰國孫狗賊趁我大楚…此處省略一萬字家國悲情),屠我滿村!此仇不報,枉為世人!我要他們的城!我要他們的命!求大師成全!”話語如淬毒匕首,滿是血光。
公輸般正擺弄著一架精巧的手搖風車,聞言,動作僵住了。刻刀停在半空。陽光將他佝僂的影子拖得很長,沉默在小小的院落裡彌漫,沉重得讓人窒息。
過了許久,久到老兵幾乎以為大師聾了或者老糊塗了。
公輸般緩緩放下刻刀,站起身,沒有說一句話。他隻是默默地轉過身,對老兵招了招手,然後一言不發地走向了後院。
老兵心中狂喜!大師是答應了!要去看他秘密研發的超級攻城兵器嗎?!他強忍著激動,一瘸一拐跟了上去。
推開吱呀作響的後院竹門,傍晚金色的陽光如同熔化的金液,潑灑在一塊空曠的青石空場上。
那裡,靜靜矗立著一架龐大、繁複、線條極其優美流暢的木架!
老兵的眼睛瞬間瞪圓——那輪廓!那高度!那骨架!分明就是…是…
改良版的雲梯?!!
它比當年郢都那台更精致!更複雜!關節處甚至鑲嵌著打磨光滑的螺鈿,在夕陽下熠熠生輝!完全就是一件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大師!您…您…”老兵激動得渾身顫抖,語無倫次。
公輸般站在雲梯旁,臉上的表情異常平靜。他伸出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梯身堅實光滑的木材,抬頭望向梯頂。
就在夕陽最後一抹金輝掃過梯頂那複雜的轉軸機構時——
“嗡~~~~~哢噠噠噠!”
一陣輕快悅耳的機簧咬合聲響起!梯頂那個如同微型望樓的結構,竟開始自行……旋轉!
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在那旋轉平台的頂端,“噗”地一聲——輕巧地彈出一個支架!支架上赫然掛著一個小小的、用竹篾編成的螺旋槳!小螺旋槳下麵還掛著一個精巧的竹籃子!
就在老兵腦子宕機、嘴巴張成o型的瞬間,那小小的竹蜻蜓螺旋槳開始加速旋轉!槳葉劃破空氣,發出“嗡嗡”的清鳴!
“嗖——!”
小竹籃子脫離支架,帶著那個還在高速旋轉的螺旋槳,如同獲得了生命,像一隻輕盈的小鳥,在老兵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衝上已經被晚霞染成粉紫色的天空!迅速變小,變成一個小點,消失在西方的天際!
公輸般不知何時走到了院角的小灶台邊,手裡端著一個粗陶大碗,裡麵是幾隻剛烙好、正散發著誘人麥香的熱餅。他把碗放在地上,抬頭望著那已消失在晚霞中的小點,滄桑的臉上露出一個孩子般純真燦爛的笑容,那笑意暖得像是要把夕陽的餘溫都吸進去:
“彆看了,回神吧。它去得遠了。”他收回目光,捧起碗裡一個最大的餅,走到老兵麵前,“喏,彆餓著。瞧見沒?給城外那些爹娘顧不上、餓得直打晃的窮娃娃們送早飯去的。又快!又好玩!還能讓孩子驚喜一下…嘿嘿…”
他用下巴指了指天空,聲音裡帶著一種洗儘鉛華的輕快:
“可比當年造那笨重家夥爬上去…砍人腦袋…好玩得多啦!你說是不?”
老卒石化般站在原地,手中還捧著那個暖乎乎的麥餅。他僵硬地抬起頭,望著那片木鳥竹籃消失的天空,夕陽的最後一縷金光刺入他乾涸的眼窩。
兩行渾濁滾燙的老淚,毫無征兆地湧出,順著他溝壑縱橫的臉頰蜿蜒而下,“啪嗒”、“啪嗒”,重重地砸落進腳下被夕陽烘得溫熱的泥土裡。
那淚水裡,有什麼東西,也跟著那架送餐的“雲梯”,永遠地飛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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