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翟這個直男太不像一位聖人了:腦袋上頂個雞窩頭,穿草鞋踩得啪啪響。衣服上不是灰塵就是木屑,還永遠沾著新啃的餅渣,袖口油亮反光。這位戰國時代的“奇葩”先生出門就愛舉著個大喇叭到處喊:“大家都來愛啊!無差彆愛天下!——你們不要打架,打你媽的架啊!流血好玩嗎?守城工事刷漆都比打仗有趣吧?”
“兼愛”?街上遊蕩的潑皮聽了,笑得直打跌:墨子怕不是傻了吧?愛鄰居家孩子如同愛自己懷裡娃?地主家胖子和我這餓肚皮的流民同等待遇?搞笑呢?諸侯王公一聽更樂,一邊拍著美女大腿一邊嗤笑道:“我費勁搶地盤,你卻喊大家都彆打?墨翟先生喝湯沒放鹽吧?”
可這位墨先生不羞不惱,依舊啃著餅,用他那能蓋過集市喧囂的大嗓門吼道:“強梁打弱鄰,黑吃黑啊兄弟!搶來人家城池,燒光糧倉,還沾沾自喜覺得自己贏麻了?虧成老狗了好吧!我教你們算賬——出兵耗糧耗人,毀房毀田,損人八百自傷一千,還耽誤收麥子!誰虧誰傻!”他伸出粗糙油膩的手指在空中劃拉,仿佛真有個算盤劈啪響。諸侯王公臉上的笑開始凝固了,有的低頭撥拉著酒杯裡的剩酒沫子,皺眉陷入了沉默。
墨先生不依不饒接著說:“守城才真是一門博大精深的藝術!防箭垛怎麼擺?滾石怎麼安?城門夾層灌沙土幾寸幾厘?——講究大了去了!”他那張沾著餅渣子的臉上,此時放出奇異的光。啃剩的半個乾餅滑進油膩膩的袖袋裡都沒發覺。四周一片死寂,草鞋破洞露出的腳指頭卻在泥地上不自覺地摳出了幾個小坑坑,仿佛地上已然布好了守城機關陣圖。
墨子才不搞什麼虛頭巴腦的坐而論道,人家直接擼起那油光鋥亮、布滿木屑劃痕的袖子在宋國開了家秘密工坊。沒有仙風道骨,隻有一股木屑和鬆脂味混雜著隔夜餅渣的氣息,終日彌漫不散。作坊深處,幾個徒弟頂著黑眼圈正用繩子比劃著距離:“師父!繩梯鉸鏈的摩擦力係數算出來了,可省三成操作力!”“師父!剛測試的新版炭粉箭頭能冒最嗆人的煙!狗都咳!”
他們在這裡乾的事堪稱古代版“硬核守城科技狂”:木頭在墨子的斧下,被賦予了凶狠的靈魂:他設計的弓弩能連發不止,簡直像個暴躁的怪物在牆頭傾瀉怒火;懸空的滾木鑲滿猙獰的鐵刺,一旦落下便碾碎所有僥幸登城的野心;鐵蒺藜冰冷地埋在護城河岸淺水灘裡,如貪婪的利齒靜候飲血;更離譜的是那座巨型檑木裝置,隻要敵人靠近,數十根比人腰還粗的巨木便在鉸鏈牽引下從天而降,轟然如雷霆震落,砸地時能把城牆都震得打顫。木頭哀鳴,鐵器反光,角落裡一堆啃剩的乾硬餅渣如小山,無聲講述著這堆殺人機器出自怎樣一個饑餓的手。
墨工坊運轉如一台精密的儀器:有人專算拋物曲線,有人隻研究煙霧配方比例,有人負責標準化零件——城牆上的缺口無論多大,庫存的標準尺寸木板都能立刻嚴絲合縫地堵住。這簡直是戰國時代的“守城預製件供應鏈管理”。墨先生嚼著冷餅子踱步其間,油亮的袖子一會兒被齒輪咬一口,一會兒沾了新調製的火油配方。他的指揮簡潔到粗暴:“此處,加配重!”“那個尖角,太寬!紮不痛人算甚凶器?”作坊裡沒人講什麼“仁愛”的空話,隻有鐵錘狠砸在木頭上的砰砰聲和墨子沙啞的指示在煙霧彌漫中交錯。空氣裡彌漫著木頭和金屬的殺氣,隻有餅渣的微酸是唯一的溫柔。
這工坊的秘密不止於武器。一條隱形的墨家快遞網路已經織就:當楚王宮裡剛為伐宋敲定日期,墨家飛人早已帶著密信踏上奔宋的泥濘路。他們如風疾行,食宿於散布鄉野的小客棧。那些客棧老板看似粗蠢,卻隻消一句切口“兼以易彆”,立刻端出熱湯與消息,暗中將情報如雲上傳般彙入墨家核心。墨子本人則如同戰國版的雲計算中樞,在鋪滿各城動態羊皮紙的案前,一邊啃著乾餅,一邊指揮調度著這場沒有硝煙的信息圍獵。餅渣落在地圖的河流山川上,權當臨時沙盤上的標記罷。
公元前440年,楚王熊當看著工程總監公輸般也稱魯班)獻上的雲梯攻城模型兩眼放光:雲梯精雕細刻鑲金邊,撞城錘蒙著虎皮極儘奢華,折疊橋關節裡甚至能看見精細的浮雕花紋——活脫脫楚軍高端訂製限量版攻城禮包。“好!有魯大師這寶貝,宋城就跟剝花生一樣簡單!咱好好捏死這幫不聽話的!”楚王搓著手,胡子茬都在興奮地抖動。
宋國弱小如待宰羔羊的消息瞬間如寒風刮過中原大地。宋都商丘,百姓臉上血色褪儘,貨郎扔了挑子,孩童哭聲噎在嗓子裡透不過氣。連宋國君臣密議的燭火都顯得搖搖欲熄。空氣緊繃得如同一條拉到極致即將斷裂的弓弦。而此時,墨翟剛啃完懷裡最後半塊乾餅,拍了拍沾滿衣襟的渣子,對弟子低聲說:“該去楚國杠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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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晝夜!墨子那雙破草鞋幾乎被磨穿,踩過泥濘與荊棘,晝夜兼程。當油汗淋漓幾乎是個泥人的墨翟突兀地立在楚王奢華的內殿,殿中熏香都掩不住他身上塵土、汗臭和餅渣混合的詭異氣息時,楚王捏著鼻子差點沒下令把他叉出去。
“大王,”墨翟嗓音因乾渴和疲憊帶著鐵鏽刮過般的啞,“聽說您得了個厲害玩意兒,打算去捏宋國?”他毫不講究地用油亮亮的袖子抹了把臉上的汗和灰,留下道滑稽的汙痕,“不如,咱倆先下場子練練?我和公輸般先生推演一番。”
楚王愣住,看看墨子又看看皺眉的公輸般,不怒反笑:“有意思!魯班大師,你陪這位…這位墨先生玩玩?本王瞧著!”他重新靠回軟枕,等著看墨子如何自取其辱。
一場曠古未有的戰術“沙盤遊戲”在楚宮鋪開——以腰帶為城垣,以散落的木片權當簡陋的攻城器械。公輸般氣定神閒,如執子落玉盤:他祭出九路雲梯神功,那模擬的雲梯仿佛自帶祥雲金鱗,梯上甲士動作寫意流暢。滿殿楚臣忍不住輕聲喝彩:“公輸先生妙啊!”
豈料墨子這邊手法粗暴如拆屋匠。待敵軍即將登頂,他猛地扯起象征守城方的麻布巾,以狂野的摔打動作替代檑木滾落:“檑木,轟!”木頭片片隨聲飛崩;又掏出懷裡的乾餅掰碎猛擲:“萬人敵火雷,燒!”餅渣如火星濺射;再脫下破破爛爛的草鞋拍向“雲梯”:“鉤拒破敵,開——!”破鞋砸在公輸般的模型上,震得“雲梯”晃了幾晃。這粗野戰法令楚臣瞠目,公輸般的笑容也僵住三分塵煙。
公輸般的招數開始變形,一次比一次奇詭刁鑽:那模擬的衝車如同怪獸脫枷,撞城錘上閃動的光影仿佛染血;可折疊攻城橋折疊處竟暗藏刀陣彈出寒光。墨子卻好似提前洞悉一切,如街頭悍婦打架般不按牌理。他抄起殿裡銅獸香爐頂在“城頭”當炮座,抓起果盤裡的果核當萬人敵猛甩。最後關頭,公輸般咬牙模擬出最後一式絕殺奇謀,殿內空氣如凍。墨翟卻一揚手,油袖裡飛出一個提前藏好的、磨得尖尖的木頭鉤拒模型,精準地勾住了公輸般的腰帶結——象征公輸般的帥旗被俘!
墨子喘著粗氣,汗水混著墨汙流進領口:“大王!看清楚沒?公輸先生那些攻城花樣,我每個都有招能破!”他指了指身後幾個蓬頭垢麵的弟子:“這幫小子在宋城牆上早搓手等著呢!隻要楚國敢攻,就等著挨個吃我墨家守城連招,保送你們全套‘死’字套餐!”最後一句,他用上了市井無賴般的嘶吼。他袖口黏著的餅渣在喘息中微微顫動,像勝利的微小旗幟。
楚王臉上的血色褪得一乾二淨,華麗長袍下的身軀不自覺輕顫。方才墨子那驚天一“鉤”,冰冷的木頭模型險險擦過他喉結的錯覺還沒消散。他僵硬地側目,公輸般臉色灰敗地默然點頭——他已耗儘奇技,楚軍攻城路線圖在墨家守備網前如同嬰兒學步般毫無隱秘可言。
半晌,楚王艱難地吞咽了一下,喉結滾動帶動殿內數十道目光,聲音空洞:“善…善…那個,楚國……還是……不攻宋了吧。”華麗長袖下雙手緊攥,捏碎了藏在掌心的半塊美玉都渾然不覺。墨翟這才放鬆肩膀,旁若無人地從腰間油布袋裡掏出半塊早被壓扁、沾滿木屑的餅,哢嚓一口,在滿殿死寂和呆滯目光中用力咀嚼起來。他沾滿塵土的草鞋踩在華麗地毯上,像個不小心闖入黃金寶庫的異類,把楚王精心粉飾的殺機嚼得粉碎。
楚軍終究偃旗息鼓。宋國城牆上的墨家弟子收到消息,沉默片刻,緩緩放下磨得鋥亮的鉤拒與弩機,隻有遠處飄來的炊煙在城樓上縈繞出柔軟的曲線。墨翟則頭也不回,油亮的衣袖混著汗臭乾透後特有的硬殼感,獨自啃著新換的乾餅,頂著曠野的風走向塵土彌漫的驛道。
他身後,不知名小村的炊煙裡飄來童謠般的嘀咕:“聽說那墨老板機關手藝這麼邪乎,乾嘛不做點水車犁耙賣錢?賣給各國軍頭豈不賺翻?還啃這種硬餅子?圖啥?”
墨子似乎真的聾了,頭都沒回一下。他的背影矮小、破舊,融進大地的褐色裡。他永遠像個戰國時代的流浪科技民工,衣服油膩,餅渣粘袖,腰間永遠懸著幾個磨得發亮的工具和半塊應急乾糧。他所追求的大利,深植於一個不切實際的狂想——以“兼相愛”抹平人心溝壑,以“交相利”勾連蒼生命運。這比解證一道最難的幾何題還要艱深百倍。他在廟堂上唾沫橫飛以“非攻”力戰,在沙盤前絞儘腦汁造出最精巧暴力的機器,他散儘千錢救助貧弱,無非是執拗地伸手試圖阻擋時代那碾壓一切的無情車轍。
他終是消失在曆史揚起的漫天黃沙裡,如他啃的那塊最簡樸的餅,最終不過化為齏粉。然而在人類漫長的戰爭長夜裡,他那柄被餅屑黏住的理性算盤、那具布滿機關卻隻為守護生命所鑄的粗糙軀殼,是刺破黑暗的最鋒利微光。
兩千載硝煙不散,炮火更熾,技術凶猛迭代如同脫韁之獸。墨子啃餅的“傻”樣子在曆史煙塵裡漸漸模糊,可當他手中那塊冷硬乾糧的碎屑偶然劃過時代空氣的某個瞬間,每一個在絕望中依然試圖計算和平成本的孤獨靈魂,都將聽見風沙中傳來固執的應答:麵對一個瘋狂的世界,總得有人堅持認為,算賬總比流血更好看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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