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營核心,仍在燃燒的“火鍋”現場。
公孫喜那胖臉上縱橫的汗水和油脂被煙熏火燎得都凝固了。
他拄著那柄比普通人大腿還粗的門板闊劍,如同虛脫般喘著粗氣。
身上的三層重甲最內是厚革甲,中層強化皮甲,外層綴著巨大金屬甲片的青銅護胸甲)讓他每一次吸氣都如同拉動破舊的風箱,沉重無比。
甲葉縫隙裡塞滿了煙灰和不知道什麼人的血肉碎屑。
火,終於被控製住了——或者說,能燒的基本燒沒了。
但後方這片核心區域,遍地狼藉焦黑一片!
珍貴的糧草燒毀了六七成!
驚走的馬匹十不存八!
原本固若金湯的營地格局被徹底打破,滿地的坑窪和廢墟仿佛剛被泰坦巨人的腳掌來回踐踏過!
士兵們疲憊不堪,或躺或坐,眼神呆滯,如同行屍走肉。
一些低級軍官正在有氣無力地嗬斥收攏殘兵。
“呼……呼……娘的……鍋都砸了底兒……”
公孫喜抹了一把臉,看著指縫裡的黑灰和血痂,
“娘的!秦狗!一群下油鍋炸八百遍的窮鬼!不敢跟爺的鐵罐子正麵碰!隻會玩陰的!”
他惡狠狠地咒罵著,巨大的喘息扯動了傷口,讓他肥厚的腮幫子又是一陣抽搐。
就在此時!
一個渾身被熏得漆黑、如同剛從灶坑裡爬出來的小校尉,連滾帶爬撲到他麵前,帶著哭腔嘶喊:
“將軍!將軍!不好了!西麵!韓軍那邊!天塌了!”
“滾一邊去!還能比老子這兒塌得更狠?!”
公孫喜沒好氣地一腳差點把那小校踹翻。
“不是啊將軍!是……是韓軍大營!帥旗……帥旗倒了!暴帥……可能……可能被捅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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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校尉不顧疼痛,指著西南方向韓軍潰敗的方向),聲音裡充滿了極致的恐懼,
“韓軍……全瘋了!像被捅了窩的螞蟻!整個營盤都朝我們這邊……潰下來了!!!”
那架勢,比他們剛才被火燒馬踹還要慌!
公孫喜那對銅鈴般的牛眼,瞬間瞪得溜圓,眼白裡充斥著血紅的蛛網!
血絲都要爆開了!
帥旗倒?
暴鳶被捅了?
韓軍潰敗?!
衝我們這邊來了?!
一連串驚雷在他那被鍋盔和怒火填滿的腦子裡炸開!
剛剛被壓下去的火氣“騰”一下重新點燃!
燒得他眼珠子赤紅!
但他畢竟不是純粹的莽夫雖然他之前表現得和莽夫隻有半步之遙),腦子裡那點久經戰場養成的、最粗劣卻也最有效的戰場直覺猛地敲響了警鐘!
韓軍!
敗了!
徹底崩潰!
他們的潰兵,如同決堤的爛泥湯,正滾向哪裡?
是他魏營南側和西南側相對完整、且地勢稍緩的營區!
這幫被嚇破膽的韓軍潰兵會有什麼行為?
隻會衝撞、踩踏、衝擊任何擋在他們前麵的東西——
包括他魏軍重新勉強穩住實際內部已經驚慌失措)的殘陣!
“操!操!操!”
公孫喜連罵三個字,如同三記沉重的鼓點砸在每一個手下軍官心上!
他猛地回頭,對著身邊同樣被熏黑疲憊的親兵統領,發出破鑼嗓子般的咆哮,帶著一種刻骨銘心的、被坑爹盟友連累的暴怒!
“娘的!一鍋湯沒燉成!還濺俺一手滾油!!暴鳶老龜孫!鍋底都兜不住!還敢連累老子!!”
他那柄門板闊劍狠狠往地上一杵!
火星四濺!
“他娘的不能等了!”
“傳!軍!令!”
公孫喜的咆哮震得周圍灰燼簌簌往下落:
“中軍!後軍!所有還能動彈的崽子們!給老子聽好了!”
“立刻!馬上!拔營!”
“帶齊家夥什兒!”
“掉頭!”
“給老子往東!往伊闕山後麵撤退!”
“跑的比兔子還快!不許回頭!”
“誰他媽敢慢一步!老子這柄劍就劈了他當下酒菜!”
“撤!撤!撤——!!!”
撤退!
幾乎是放棄營地所有輜重的、不顧一切的全速撤退!
他清楚!
留在這裡,就是被洶湧潰退的韓軍潰兵裹挾著一起踏入混亂的深淵!
被身後那支剛剛斬首韓帥、士氣如虹殺紅了眼的秦軍鐵錐追上來無情地碾成肉泥!
必須立刻跳出這片“火爐炸鍋”的混亂死地!
向相對安全、能依托伊闕山脈的東麵快速轉移!
保命要緊!
至於韓軍死活?
去他媽的!
讓他們自生自滅去吧!
這鍋“清湯寡水”摻了泥,他老魏嫌硌牙!
伊闕正麵戰場。
秦軍主力——
那些此前在向壽帶領下因“示弱”而憋屈了數日之久、被饑餓恐懼折磨、如今親眼目睹自家左庶長帶著數千“神兵”天降般燒垮了魏營、更以雷霆萬鈞之勢鑿穿斬首韓帥的步兵方陣們——
沸騰了!
狂熱!
比火山熔岩還要熾烈!
所有的饑餓、疲憊、恐懼,在看到帥旗被斬落、韓軍如同被屠刀驅趕的雞鴨般瘋狂潰逃的那一刻,都化作了焚燒理智的狂暴戰意!
每一個士兵的眼睛都燃燒著血紅的光芒!
“追——!!!”
“殺韓狗——!!!”
“彆放跑一個——!!!”
震天的呐喊發自肺腑!
如同被壓抑的巨浪衝破堤壩!
數萬秦軍士兵如同一頭頭被饑餓折磨許久、又被血腥徹底激發了凶性的餓狼!
嗷嗷叫著!
丟掉了身上沉重的盾牌輕裝追擊才能更快!)隻帶著戈矛、長劍、或乾脆是戰場上隨手撿起的石頭、木棍!撒開腳丫子!
朝著那支崩潰潰散、互相踩踏推搡、如同巨大無首屍蟲般往北倉皇逃竄的韓軍潰兵集群,瘋狂地掩殺過去!
屠殺!
純粹的獵殺!
如同滾燙的刀切冷卻的豬油!
幾乎沒有任何阻礙!
秦軍士兵狂奔著!
吼叫著!
撲入混亂的人群中!
手中的戈矛輕易地刺穿那些隻顧逃命、背後門戶大開的士兵脊椎!
長劍毫無阻滯地劈開他們被慌亂丟棄了甲胄保護的後背和脖頸!
如同農夫在麥田裡收割倒伏的麥穗!
“噗嗤!噗嗤!噗嗤!”
“啊——!”
“饒了我!我投降!”
“彆殺……”
鈍器砸碎頭骨的悶響!
利器割斷喉嚨的撕裂聲!
絕望的哀鳴求饒聲!
彙成了最後的死亡狂歡!
混亂的潰兵洪流被追上、切割、撕裂成無數細小的潰散溪流,然後再被更加瘋狂撲上來的秦軍士兵吞噬、瓦解!
泥濘的大地上鋪滿了韓軍的屍體!
被踩踏得麵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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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將腳下的泥漿徹底染成了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的黑褐色!
許多屍體被反複踩踏,幾乎成了難以辨認的、肉醬混著破碎骨渣的糊狀物!
秦軍士兵的腳下如同在血漿沼澤中跋涉,每一次踩踏都會陷進去,再拔出來時裹滿厚厚的、還帶著溫度的泥血混合物!
伊闕的主戰場!
在這一刻徹底化為一個巨大的、吞噬了十數萬血肉的超級磨盤!
磨盤的這頭,是瘋狂逃亡踩踏的韓軍潰兵!
另一頭,是踩著他們脊背追殺泄憤的秦軍餓狼!
而血肉,是唯一的填充物!
……
當最後一絲夕陽的餘暉被地平線徹底吞噬,當殷紅如血的殘陽被更加濃厚、混雜著煙火與血腥氣息的夜幕取代。
伊闕的曠野上,除了遠處山巒模糊的輪廓,隻剩下沉滯如鉛的黑暗,以及那無聲浸入整個大地、深入骨髓每一寸、濃厚得化不開的……血腥!
前293年,伊闕。
秦,斬首韓魏聯軍二十四萬!
首級如山!
鮮血成澤!
屍骸蔽野!
斷戈折戟累累!
秦軍大營,篝火通明。
向壽站在一片臨時清理出來的高地上,腳下踩著的泥土依舊能感受到粘膩膩的濕潤——
那是下層土壤飽飲了鮮血後,再也無法承載、滲透出來的血色泥漿。
他望著眼前這片被火把光芒勉強照亮的修羅場,嘴唇哆嗦著,想感慨點什麼,卻發現喉嚨裡堵得難受,隻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乾嘔。
篝火的光芒跳躍著,映照出白起那張依舊沒什麼表情的側臉。
他手裡撚著一小塊剛從繳獲的韓軍輜重裡翻出來的、沾了點浮土的麵餅,正小口小口地、慢條斯理地吃著。
火光在他清澈的眼睛裡投下兩簇小小的、冰冷跳動的光點。
那姿態,不像剛剛指揮了一場空前血腥的、斬首二十四萬的大捷的統帥,更像個剛剛割完麥子、嚼著乾糧歇息的關中老農。
向壽看著他,看著那被火光勾勒出的平靜側影,再看看腳下粘膩得幾乎讓他靴子拔不出來的血泥地。
腦子裡驀然響起白起那句看似輕飄飄、卻像命運箴言一樣刻在了他此刻靈魂深處的話:
“鍋太大太滿,一個沒端穩,灑出來的熱油能把灶王爺都燙得滿世界竄稀。”
韓魏兩口的鍋。
可不就是太大太滿麼?
燙著的。
不單是灶王爺。
是整整二十四萬條命做的肉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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