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讓我們將曆史的聚光燈投向一座永恒的豐碑——司馬遷。
他並非帝王將相,卻用一支竹簡,刻畫了帝王將相的千秋功罪;
他身受奇恥大辱,卻將屈辱淬煉成照耀萬古的光華。
他的一生,是一部用生命譜寫的悲愴史詩,其著作《史記》,更是中華文明永不倒塌的精神長城。
司馬遷的起點,是陝西韓城一個悠久的史官世家。
其父司馬談,學識淵博,官拜太史令。
這個職位,掌管天文曆法、記錄國事、收藏典籍,是帝國記憶的守護者。
司馬談有一個宏願:繼孔子《春秋》之後,撰寫一部通貫古今的史書。
他將全部希望寄托在兒子司馬遷身上。
自幼,司馬遷便接受最嚴格的傳統教育,“十歲誦古文”,遍覽皇家藏書。
二十歲時,父親給了他一項至關重要的任務:壯遊天下。
這不是遊山玩水,而是一次“田野調查”,一次與曆史現場的對話。
他探禹穴,窺九疑,浮於沅、湘,北涉汶、泗,講業齊、魯之都,觀孔子之遺風……
這段經曆,讓他衝破了書齋的局限,收集了活生生的史料,感受到了曆史的脈搏。
為他日後“其文直,其事核,不虛美,不隱惡”的實錄精神奠定了堅實基礎。
回朝後,他出任郎中,隨漢武帝巡行四方,又奉命出使西南夷。
此時的司馬遷,如同一位帝國精心培養的“首席記錄官”和“文化考察員”,正穩步沿著父親規劃的路徑前行。
然而,命運在此時投下了巨大的陰影。
公元前110年,漢武帝舉行封禪泰山的大典——這是帝王告慰天地的最高儀式。
身為太史令的司馬談,竟因故被滯留周南,未能參與盛典,悲憤交加,一病不起。
臨終之際,司馬談緊握兒子的手,流著淚說:“餘死,汝必為太史;
為太史,無忘吾所欲論著矣……
今漢興,海內一統,明主賢君忠臣死義之士,餘為太史而弗論載,廢天下之史文,餘甚懼焉,汝其念哉!”
這番話,重如泰山。
它不僅是父親的遺願,更是一個史官家族對文明傳承的終極使命。
司馬遷俯首流涕,鄭重承諾:“小子不敏,請悉論先人所次舊聞,弗敢闕。”
三年後,司馬遷繼任太史令。
他開始大量閱讀、整理“石室金匱之書”,為那部巨著進行浩繁的資料準備。
一切,似乎都在按計劃進行。
公元前99年,一場飛來橫禍,徹底改寫了司馬遷的人生。
名將李廣之孫李陵,奉命出征匈奴,因孤軍深入,援兵不至,兵敗投降。
消息傳來,朝堂震動。
漢武帝勃然大怒,群臣紛紛附和,斥責李陵貪生怕死。
唯有司馬遷,站了出來。
他與李陵並無深交,但出於一個史官的良知和對將士的理解,他坦誠進言:李陵以少敵眾,苦戰至矢儘道窮,古代名將亦不過如此;
他投降或許是想找機會報效漢朝。
這番辯護,觸怒了正處於盛怒中的漢武帝。
司馬遷被投入大牢,被判“誣罔”之罪,按律當斬。
在當時的法律下,死刑有三種方式可以避免:一是用錢贖罪,但司馬遷家貧,不足以自贖;二是接受宮刑腐刑);三是慷慨赴死。
生,還是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