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口峽穀的窄處像被巨斧劈開的裂縫,兩側山壁陡得能映出人影。李硯率隊退到這裡時,後頸的冷汗剛被風舔乾,就聽見身後傳來“轟隆”一聲——周明的死士用圓木封死了退路,圓木上還纏著浸了油的麻布,火折子一亮,頓時燃起丈高的火牆,將峽穀兩頭的光線都染成了橘紅色。
“前……前麵也有火!”一個輔兵突然尖叫,聲音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李硯猛地抬頭,隻見峽穀前方的隘口處,十幾個蒙麵人正將捆好的柴薪往地上堆,火舌已經舔上了最底層的枯枝,濃煙順著風卷過來,帶著嗆人的鬆木味。前有火堵,後有追兵,兩側是插翅難飛的絕壁,這支剛從伏擊圈裡掙紮出來的隊伍,轉眼間又成了甕中之鱉。
“狗娘養的周明!”馬五把長刀往地上一剁,火星濺在他缺了門牙的嘴邊,“這是要把咱們活活燒死啊!”
王奎的親衛們開始騷動,有個家夥竟偷偷往山壁下溜,被劉三一刀鞘抽在背上:“往哪跑?想被石頭砸成肉泥?”山壁上的碎石還在往下滾,顯然死士們早就在上麵備好了“加餐”。
李硯的目光掃過慌亂的人群,最終落在糧車旁的幾個油布包上。那是趙瑾臨出發前塞給他的,少年當時神神秘秘地說:“先生,這火油雖比不上軍中製式,對付野獸總管用。”當時隻當是孩子的小心思,沒想到此刻竟成了救命稻草。
“孫六!”李硯突然喊道,聲音在峽穀裡撞出回音,“把最左邊那輛糧車的油布包搬過來!快!”
孫六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抱著短斧就衝向糧車。那幾個油布包被壓在麻袋底下,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出來,解開繩結的瞬間,一股濃烈的桐油味湧了出來——這哪裡是對付野獸的,分明是軍中用來火攻的精煉火油。
“先生,這……”孫六看著手裡的油罐,眼睛亮了。
“劉三!”李硯又喊,左眉帶疤的親衛立刻湊近,“帶十個人,用長矛搭成盾陣,擋住上麵的碎石!馬五,你帶輔兵把空糧車推到前麵,給咱們爭取點火油潑灑的時間!”
“得嘞!”馬五應聲而去,缺了門牙的嘴喊得震天響,“都愣著乾啥?想被烤熟啊?推車子!”
輔兵們像是被這聲喊驚醒了,紛紛湧過去推糧車。空麻袋在地上拖出刺啦的聲響,混著山壁上滾落的碎石聲,竟透出幾分破釜沉舟的氣勢。王奎縮在人群後,看著李硯有條不紊地發號施令,手心裡的汗把佩刀的刀柄都浸濕了——他此刻才真正明白,自己和李硯的差距,從來不止是謀略。
火牆的熱浪越來越近,烤得人臉皮發燙。周明的死士在火牆後嘶吼著,隱約能看見他們舉著彎刀的影子,顯然是在等火勢弱些就衝鋒。前方隘口的柴薪也越堆越高,火苗已經舔到了峽穀頂端的岩石,把眾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差不多了!”李硯接過孫六遞來的油罐,桐油的氣味嗆得他咳嗽了兩聲。他數了數,一共還有八罐火油,足夠製造一場混亂了。“孫六,你力氣大,負責潑油!劉三,盾陣向左移三尺,給咱們留個投擲的空當!”
少年把短斧彆回腰間,抱起油罐試了試重量,手臂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劉三則指揮著盾陣緩緩移動,長矛交錯的縫隙裡,能看見死士們已經開始往火牆旁湊,顯然是等不及了。
“就是現在!”李硯從懷裡摸出火折子,吹亮的瞬間,橙紅的火光映在他眼底。
孫六猛地將油罐擲向火牆右側的死角,油罐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哐當”撞在岩壁上裂開,桐油立刻順著石縫流開。李硯手腕一甩,火折子像隻紅色的蝴蝶飛了過去,落地的刹那,漫開的桐油“轟”地燃起,火牆頓時向右側蔓延出三丈多遠,把死士們的衝鋒路線堵得嚴嚴實實。
“好!”輔兵們齊聲歡呼,連王奎的親衛都忍不住叫好。
“彆停!”李硯又遞過一罐火油,“潑左邊!”
孫六如法炮製,第二罐火油讓左側也燃起了火牆。前後夾擊的火焰被這兩道新火牆一逼,反而向中間收縮,形成了一道環形的火圈,把死士們和李硯的隊伍隔成了兩半。
“先生,這招叫啥?”孫六抹了把臉上的汗,興奮地問。
“這叫火攻之策,”李硯喘著氣解釋,腦子裡卻閃過地球紀錄片裡的“火攻戰術解析”,忍不住在心裡吐槽,“周明隻學了半吊子的圍堵,卻不知道火這東西,從來都是雙刃劍。”
火圈裡的濃煙越來越濃,死士們的嘶吼聲漸漸弱了下去,顯然是被濃煙嗆得不輕。李硯趁機喊道:“所有人聽著!跟著我衝!目標是前方隘口的火牆薄弱處!”他記得剛才觀察時,那裡的柴薪堆得最矮,隻要衝過去,就能撕開一道口子。
劉三和馬五立刻組織隊伍,盾陣在前,糧車在後,像一支箭頭般衝向隘口。火油燃燒的劈啪聲裡,夾雜著眾人的喘息和腳步聲,竟有種悲壯的韻律。
就在隊伍即將衝過火圈時,李硯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王奎的動作——那家夥正悄悄往隊伍外側挪,手還在懷裡掏著什麼,看方向竟是想繞到火牆的另一側,像是要給死士們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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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奎!”李硯厲聲喝止,聲音裡的寒意讓空氣都凝住了,“你想乾什麼?”
王奎的動作一僵,轉過身時臉上堆著假笑:“李先生,我……我是想看看有沒有彆的路……”
“最好彆耍花樣!”李硯的長刀突然出鞘,刀光在火光下一閃,“現在你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若敢通敵,我保證你會死在周明前麵!”
王奎的臉瞬間變得慘白,手從懷裡抽出來時,掌心裡攥著的竟是塊刻著“周”字的令牌——那是死士們識彆同黨的信物。他慌忙把令牌塞回懷裡,低下頭不敢再看李硯。
“走!”李硯沒再理他,轉身繼續衝鋒。他知道此刻不是處理內奸的時候,衝出峽穀才是頭等大事。
隘口的火牆比想象中更難突破,熱浪烤得人幾乎窒息,濃煙嗆得眼淚直流。劉三第一個衝上去,用長矛挑開燃燒的柴薪,硬生生撐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快!一個個過!”劉三的聲音嘶啞,左眉的疤痕在火光下滲出血珠,“保護好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