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遺址的探照燈突然閃爍了三下,電流滋滋的雜音裡,陳默聽見鐵鍬撞擊岩石的脆響。他舉著礦燈走過去時,三個隊員正圍著塊剛從土層裡翻出的石板發愣,石板上刻滿扭曲的符號,像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摳出來的,邊緣還凝著暗褐色的結垢,湊近了聞,有股淡淡的鐵鏽味。
“陳隊,這符號看著邪門得很。”負責挖掘的老鄭抹了把臉上的汗,礦燈的光在他顴骨的皺紋裡晃,“你看這塊,像不像隻眼睛?”他指著石板中央的符號——圓圈裡嵌著螺旋狀的紋路,末端分叉成三股,像睫毛在顫動。
陳默蹲下身,指尖剛碰到石板,就被冰得縮回手。這石板比周圍的泥土低了至少五度,表麵甚至結著層細薄的白霜,在濕熱的地下遺址裡顯得格外詭異。他用小刀刮下一點結垢,放在隨身攜帶的玻璃片上,對著光看:“不是鐵鏽。”
“那是啥?”
“像血。”陳默的聲音壓得很低,“氧化了很多年的血。”
這時,趙小胖抱著一堆清理工具跑過來,眼睛一亮:“這是新挖出來的?我看看!”他擠開隊員蹲到石板前,手指在符號上飛快地劃過,嘴裡念念有詞,“這是商周時期的祭祀符號,我爺的日記裡見過類似的……這個是‘引’,那個是‘祭’,中間這個眼睛樣的,好像是‘喚靈’的意思。”
林硯秋恰好提著標本箱經過,聽見這話停下腳步:“你確定?商周的祭祀符號體係裡,很少用螺旋紋代表靈體。”她蹲下身,礦燈的光打在“眼睛”符號上,忽然發現螺旋紋路的儘頭藏著個極小的刻痕,像個簡化的“月”字,“而且這個符號,邊緣有修補過的痕跡,像是後來有人補刻上去的。”
趙小胖的臉色微不可察地變了變,隨即又笑起來:“林姐不愧是專家,這點小細節都能看出來。不過我爺日記裡說,這石板是祭祀坑的鎮物,專門用來鎮壓骨笛的邪氣,得儘快破譯完整才能知道用法。”他拍了拍胸脯,“這事交給我吧,我對這些符號熟。”
陳默看著他過於熱切的眼神,沒說話,隻是將那塊刮了結垢的玻璃片收進證物袋。林硯秋還想說什麼,卻被趙小胖拉著討論符號的形態,他的手指總有意無意地蹭過石板中央的“眼睛”,指甲縫裡還沾著昨夜見過的黑泥。
傍晚收工時,趙小胖抱著拓印好的符號圖紙往自己帳篷跑,經過林硯秋的帳篷時,腳步頓了頓。他左右看了看,從口袋裡摸出張單獨拓印的“眼睛”符號,用膠水飛快地貼在門簾內側的帆布上,符號的“月”字刻痕正對著帳篷裡的床鋪。做完這一切,他對著符號低聲說了句什麼,轉身時,嘴角勾起抹陰冷的笑。
深夜的營地靜得能聽見遺址深處的滴水聲。林硯秋被凍醒時,牙齒正在打顫,睡袋像裹著層冰,貼在皮膚上刺骨地疼。她摸出手機照向地麵,瞬間倒吸一口涼氣——
地板上結著層半指厚的冰,冰麵光滑如鏡,映著帳篷頂的燈光,卻泛著青灰色的冷光。更恐怖的是,冰層下似乎埋著無數雙眼睛,圓睜著,黑黢黢的瞳孔正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睫毛上的冰霜在手機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像是活人眨眼時濺起的水珠。
“咚。”
有什麼東西在冰層下撞了一下,冰麵裂開道細紋,正對著她的腳邊。林硯秋猛地縮回腿,看清冰層下那張緊貼著的臉——是周建明,檔案照片裡的那個隊員,他的眼球已經渾濁,嘴巴卻張著,像是在無聲地呼救,發絲透過冰層的裂縫鑽出來,纏上她的腳踝,冰冷滑膩,像水草在蠕動。
她連鞋都顧不上穿,赤著腳撲到門口,手指剛碰到門簾的拉鏈,就摸到片黏膩的濕冷——是那張拓印的符號,此刻正滲著水,“眼睛”的螺旋紋裡淌出暗紅的液體,順著門簾往下滴,在冰麵上暈開一朵朵血花。
“救命!”
林硯秋猛地拉開拉鏈,幾乎是滾了出去,卻一頭撞進個溫熱的懷抱。陳默的手正舉著對講機,裡麵還傳來監控室隊員的聲音:“……趙小胖剛才進了工具房,好像在找什麼化學試劑……”
“彆怕,我在。”陳默扶住她發抖的肩膀,礦燈的光掃過她的腳,腳踝上纏著幾根灰黑色的發絲,已經凍成了冰碴。他迅速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裹住她,目光投向帳篷門口的冰麵,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裡麵怎麼回事?”他的聲音帶著寒意。
林硯秋指著帳篷裡,牙齒抖得說不出完整的話:“冰……冰下麵有眼睛……還有周建明……”
陳默沒多問,先將她扶到自己的帳篷,找來乾淨的襪子給她穿上,又倒了杯熱水塞進她手裡。“待在這裡彆動,我去看看。”他抓起工兵鏟轉身時,林硯秋突然抓住他的衣角,指尖冰涼:“小心點,那個符號……不對勁。”
陳默的帳篷離林硯秋的隻有幾步遠,他走過去時,正看見林硯秋帳篷的門簾在風裡晃動,內側的“眼睛”符號已經濕透,暗紅色的液體順著帆布往下淌,在地麵彙成細小的溪流,流進旁邊的排水溝,水裡還飄著幾根凍硬的發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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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掀開簾子走進帳篷,冰層的冷意撲麵而來,比外麵低了至少十度。礦燈掃過地麵,冰層下的“眼睛”已經消失了,隻剩下無數細小的氣泡,像被人用針紮破的泡沫。他蹲下身,用工兵鏟敲下一塊冰,放在掌心搓碎,冰碴裡混著些灰白色的粉末,湊近聞,有股刺鼻的化學味。
這時,對講機響了,是監控室的小張:“陳隊,查到了!淩晨一點到一點半,趙小胖一直在林姐帳篷門口站著,手裡還拿著個小瓶子,對著門簾噴了好幾次,嘴型像是在說‘祭品該淨身了’……”
陳默的指尖猛地攥緊了工兵鏟。他想起白天趙小胖拓印符號時的樣子,想起那股刺鼻的化學味——不是冰,是乾冰混合了某種製冷劑,才能在短時間內讓地麵結冰,而冰層下的“眼睛”,恐怕是用特殊顏料畫的,遇冷才會顯現。
“他還做了什麼?”
“沒了,後來他就回自己帳篷了,不過……”小張的聲音頓了頓,帶著猶豫,“監控拍到林姐帳篷門口的地麵,在趙小胖走後冒起過白霧,還有……冰層下麵好像有東西在動,像是很多隻手在拍冰麵。”
陳默的目光落在冰麵融化的水跡上。那些水正順著地板的縫隙往下滲,在牆角積成一小灘,水麵上漂浮著個極小的東西——是片指甲蓋大小的布料碎片,深藍色,帶著磨破的毛邊,和檔案照片裡周建明穿的工裝顏色一模一樣。
他用鑷子夾起碎片,放進證物袋,轉身時,忽然看見帳篷角落的陰影裡,放著林硯秋白天整理的骨笛殘片。收納盒的蓋子不知何時被打開了,半塊骨笛躺在裡麵,笛孔裡滲出的不再是暗紅液體,而是透明的冰碴,笛身的裂紋裡,正緩緩浮現出與石板上相同的“眼睛”符號,螺旋紋的末端,“月”字刻痕愈發清晰。
就在這時,帳篷外傳來林硯秋的驚呼聲。陳默的心猛地一沉,抓起工兵鏟衝出去,隻見趙小胖正站在陳默的帳篷門口,手裡舉著個裝著透明液體的瓶子,似乎想往裡噴,而林硯秋正死死地拽著他的胳膊,臉上滿是驚恐。
“你要乾什麼?”陳默厲聲喝道,衝過去一把將趙小胖推開。
趙小胖被推得踉蹌了幾步,瓶子摔在地上,透明液體濺在草皮上,瞬間冒起白煙,草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焦黑。他看著地上的瓶子,突然笑起來,笑得肩膀都在抖:“我在幫她啊!”他指著林硯秋,眼神狂熱,“石板上說了,祭品要先淨身,用冰水洗去凡塵,才能讓骨笛滿意……你看她腳踝上的東西,那是不乾淨的東西纏上她了!”
林硯秋的臉色慘白,她低頭看向自己的腳踝,白天被發絲纏過的地方,不知何時浮現出幾道青紫色的勒痕,像被人用手攥過。
“你在石板上動了手腳。”陳默擋在林硯秋身前,目光冷得像冰,“那個‘眼睛’符號是你補刻的,對不對?你爺的日記裡到底寫了什麼?”
趙小胖的笑容僵在臉上,隨即變得猙獰:“我爺說的都是真的!骨笛需要祭品,周建明當年就是想搶在我爺前麵獻祭,才被骨笛殺了!現在輪到她了,誰讓她戴著那半塊玉……”他突然指向林硯秋的頸間,“那是祭祀用的信物,隻有戴著它的人,才能讓骨笛發揮真正的力量!”
他的話沒說完,遺址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沉悶的轟鳴,像是有什麼東西塌了。探照燈瞬間熄滅,營地陷入一片漆黑,隻有遠處祭祀坑的方向,隱隱透出青綠色的光,伴隨著骨笛那熟悉的、嗚咽般的顫音,在夜風中擴散開來。
黑暗中,陳默將林硯秋緊緊護在懷裡,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顫抖。他聽見趙小胖的腳步聲往祭祀坑的方向跑去,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麼,像是在和誰對話。而地麵上,那些融化的冰水正順著地勢往祭祀坑流去,在黑暗中泛著青灰色的光,像無數條冰冷的蛇,蜿蜒向前。
林硯秋的手突然抓住陳默的胳膊,聲音帶著哭腔:“你看……我的玉……”
陳默低頭,借著遠處微弱的青光,看見她頸間的月牙玉正在發燙,玉麵沁出細密的汗珠,而那汗珠順著玉墜往下滴,落在手背上,竟帶著刺骨的寒意——像極了骨笛滲出的液體。
更恐怖的是,玉麵上開始浮現出紋路,與石板上的“眼睛”符號一模一樣,螺旋紋的末端,“月”字刻痕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隻睜開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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