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裂痕加深
骨笛在玻璃展櫃裡泛著冷白的光,林硯秋指尖懸在展櫃邊緣,沒敢碰。窗外的天陰得厲害,像塊浸了水的灰布,壓得人胸口發悶。她昨天把骨笛從實驗室移到這裡時,趙小胖就在門口站著,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像盯著塊要飛的肥肉。
“林姐,這笛子放這兒不安全吧?”他當時搓著手,聲音裡帶著點她說不清的急切,“萬一被偷了怎麼辦?我晚上來守著吧,我不困。”
林硯秋回頭看他,他眼底的紅血絲比前幾天更重了,眼下烏青一片,像是熬了好幾個通宵。她想起陳默前幾天提醒她的話——“趙小胖最近不太對勁,你多留個心眼”,當時隻當是他太累,現在再看,那眼神裡除了疲憊,還有點彆的什麼,像野草似的瘋長,藏不住。
“不用,展櫃有密碼鎖,”她壓下心裡那點異樣,轉身收拾桌上的研究筆記,“我整理完這些數據,咱們下午再去遺址看看,昨天發現的那個祭祀坑,可能和骨笛的起源有關。”
趙小胖沒應聲,腳步拖遝地挪到展櫃前,對著骨笛出神。林硯秋低頭翻筆記時,眼角餘光瞥見他抬手摸了摸展櫃的玻璃,指腹在上麵蹭來蹭去,像是在感受什麼。她筆尖一頓,抬頭時,他已經收回手,訕訕地笑:“這笛子真神奇,看著就不一般。”
她“嗯”了一聲,沒接話。筆記上記著骨笛的材質分析——不是普通的獸骨,密度和硬度都遠超已知的物種,笛身上的紋路也奇怪,放大了看像是某種星圖,又像是文字,她研究了半個月,連個頭緒都沒有。
正盯著筆記發呆,手機響了,是遺址那邊的同事打來的,說祭祀坑裡又挖出點東西,讓她過去看看。林硯秋抓起外套,對趙小胖說:“我去趟遺址,你在這兒盯著,彆讓外人進來。”
趙小胖點頭如搗蒜:“放心吧林姐,我保證看好。”
她走到門口時,回頭看了一眼,他又湊到了展櫃前,背對著她,肩膀微微聳動,不知道在做什麼。風從走廊吹進來,帶著股土腥味,林硯秋裹緊外套,快步走了出去。她沒看見,她轉身的瞬間,趙小胖猛地回頭,眼裡閃著光,像抓住了獵物的狼。
林硯秋趕到遺址時,祭祀坑周圍已經圍了不少人。坑不算深,也就半米多,裡麵鋪著層暗紅色的土,像是被血浸過。同事指著坑底的東西給她看——幾塊碎陶片,上麵的紋路和骨笛上的一模一樣,還有個巴掌大的青銅小鼎,鼎耳上刻著兩隻鳥,尾巴纏在一起,像在交頸而鳴。
“這鼎的年代比骨笛晚不了多少,”同事遞過來放大鏡,“你看這紋路,和笛身上的能對上,說不定它們是一套的。”
林硯秋蹲在坑邊,用鑷子夾起一塊陶片,對著光看。陶片邊緣很薄,斷口處還帶著點濕潤的土,像是剛從沉睡中醒過來。她忽然想起骨笛剛出土時的樣子,也是裹著這樣的紅土,笛孔裡塞著些黑色的絮狀物,後來化驗出是某種植物纖維,具體是什麼還沒確定。
“把這些都帶回實驗室,”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小心點,彆碰壞了。”
同事應著,指揮人用工具把陶片和小鼎裝起來。林硯秋站在坑邊,望著那片紅土,心裡突然有點發慌。她說不清是為什麼,就像有根細針在紮,隱隱約約的疼。她掏出手機想給趙小胖打個電話,問問實驗室的情況,又覺得沒必要,他那麼殷勤,肯定不會出岔子。
可那股慌勁越來越厲害,像潮水似的往上湧。她想起趙小胖昨天偷偷翻她筆記時的樣子——她當時去茶水間接水,回來就看見他慌慌張張地把筆記合上,說“林姐你字寫得真好看,我隨便翻翻”,她當時沒在意,現在想來,他翻的那頁,正好記著骨笛的成分分析數據。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她對同事說了句,轉身就往回跑。遺址離實驗室不算遠,也就十幾分鐘的路,可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臟在胸腔裡跳得像要炸開。
快到實驗室門口時,她聽見裡麵有動靜,像是東西掉在地上的聲音。她放輕腳步,慢慢推開門,門軸“吱呀”一聲響,裡麵的動靜突然停了。
趙小胖背對著她,站在展櫃前,手裡拿著什麼東西,正往骨笛上湊。展櫃的門開著,骨笛被他拿在手裡,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在他手上投下一塊小小的陰影。
“你在乾什麼?”林硯秋的聲音有點抖。
趙小胖猛地回過頭,手裡的東西“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林硯秋看清了,是一綹頭發,黑亮的,是她的——她昨天梳頭時掉在梳子上,隨手放在了桌上。
他手裡還攥著骨笛,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臉上血色瞬間褪得一乾二淨,嘴唇哆嗦著:“林姐,你、你怎麼回來了?我……我沒乾什麼。”
“那是我的頭發,”林硯秋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你拿它乾什麼?”
趙小胖慌忙把骨笛放回展櫃,手忙腳亂地關門,鎖密碼時好幾次按錯數字。他轉過身,臉上擠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林姐,你彆誤會,這笛子認生,我聽村裡老人說的,用主人的東西‘養’著,它才不會作亂,我是為了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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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著?”林硯秋往前走了兩步,聞到他身上有股奇怪的味道,像消毒水混著土腥味,“誰告訴你這麼做的?村裡哪個老人說的?”
他眼神躲閃,不敢看她:“就……就隨便聽來的,我也是好心,怕它出事。”
林硯秋彎腰撿起地上的頭發,那綹頭發被揉得亂七八糟,上麵還沾了點灰。她捏著頭發的指尖冰涼,心裡那股寒意順著血管往上爬,爬到心臟的位置,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她認識趙小胖三年了,從她進這個考古隊開始,他就在這兒當後勤,平時話不多,手腳勤快,誰都覺得他老實可靠。可這半個月,他像變了個人,眼神裡的東西越來越多,越來越深,深到她看不懂,甚至有點怕。
“以後彆碰我的東西,也彆碰骨笛,”她把頭發扔進垃圾桶,聲音冷得像冰,“它的研究數據,你也彆再打聽了。”
趙小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把話咽了回去,隻是低著頭,肩膀垮著,像個挨了訓的孩子。可林硯秋知道,他不是孩子了,他眼裡那點被她撞見的瘋狂,是裝不出來的。
門被推開的聲音打破了僵局,陳默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份文件,眉頭皺得很緊。他看了看林硯秋,又看了看低著頭的趙小胖,眼裡閃過一絲了然。
“我剛去快遞點查了下,”陳默把文件遞給林硯秋,聲音低沉,“這是趙小胖最近的購買記錄。”
林硯秋接過文件,手指因為用力而發顫。紙上打印著購物清單,日期是最近一周的,上麵赫然寫著——乙醚,五瓶;麻繩,十捆;還有些鐵鍬、膠帶之類的東西,收貨地址是遺址附近的那個廢棄倉庫,她前幾天去看過,裡麵空落落的,隻有些破舊的木板。
乙醚是管製藥品,他買這麼多乾什麼?還有麻繩和鐵鍬,他要做什麼?
她抬起頭,看向趙小胖。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上,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咬得出血,眼神渙散,嘴裡喃喃著:“不是我……我沒想買……是它讓我買的……”
“它?”林硯秋追問,“誰讓你買的?”
“骨笛……”他突然抬起頭,眼睛裡布滿血絲,像是瘋了一樣,“是骨笛讓我買的!它說它需要這些東西,它說隻有這樣,才能認我當主人!林姐,你相信我,真的是它!”
陳默走過去,蹲在他麵前,聲音平靜卻帶著壓迫感:“趙小胖,你知道乙醚和麻繩能用來做什麼嗎?你把它們藏在廢棄倉庫裡,想乾什麼?”
趙小胖沒回答,隻是抱著頭,不停地重複:“是它讓我買的……我沒彆的意思……我就是想讓它認我……”
林硯秋看著他這副樣子,心裡那點寒意突然變成了刺骨的冰。她想起這半個月來的種種——他深夜在實驗室徘徊的身影,他偷偷翻看筆記時的慌張,他對骨笛近乎偏執的關注,還有現在,他用她的頭發去“養”骨笛,買了那些危險的東西藏起來……
這些碎片拚在一起,像一張網,把她和陳默都罩在裡麵,而網的中心,就是那支看似平靜的骨笛。
“把他看住,”林硯秋對陳默說,聲音冷得沒有一絲溫度,“我去廢棄倉庫看看。”
陳默點頭:“我跟你一起去,讓同事過來守著他。”
林硯秋沒再看地上的趙小胖,轉身往外走。經過展櫃時,她又看了一眼那支骨笛,它在玻璃後麵靜靜地躺著,笛身上的紋路在陰天下顯得格外清晰,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嘲諷。
她突然覺得,這支骨笛根本不是什麼文物,它是個活物,帶著某種未知的力量,正在一點點吞噬著周圍的人,而趙小胖,隻是第一個被它纏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