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子。
這個詞,像一根淬了毒的冰錐,狠狠地紮進了陳九的腦海,然後猛地攪動,將他所有的認知、所有的掙紮、所有的希望,都攪成了一灘模糊的血肉。
他呆呆地看著青具撈屍人,看著那張在昏暗光線下顯得愈發猙獰的青銅麵具,感覺自己像一個被剝光了衣服,扔在冰天雪地裡的傻子。他所有的自以為是,所有的小聰明,所有為了生存而付出的努力,在對方眼中,都隻是一場滑稽的、早已被寫好劇本的木偶戲。
“你……說什麼?”陳九的聲音乾澀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他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還能發出聲音。
“我說,你和你祖上,都隻是我們棋盤上的一顆棋子。”青具撈屍人似乎很享受陳九此刻的表情,他緩緩地直起身,用一種近乎憐憫的眼神俯視著他。“你以為,你們陳家世代相傳的撈屍手藝,是為了超度亡魂?錯了。那隻是為了確保‘鑰匙’能被一代代地、完好無損地送到‘鎖’的麵前。你們不是擺渡人,你們是……押運工。”
他揮了揮手,他身後的幾個黑衣手下,立刻行動起來。他們從渡口更深的廢墟陰影中,抬出了一樣東西。
那是一口棺材。
一口和陳九之前在林家老宅裡看到的,一模一樣的“龍眠之棺”。
同樣的材質,同樣的顏色,同樣散發著那種病態的、甜膩的木質香氣。仿佛它們本就是一對,是被強行拆散的雙生子。
陳九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要停止跳動。他有一種極其不祥的預感,一種讓他渾身血液都為之凍結的預感。
“不……不要……”他下意識地喃喃自語,抱著林瑤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青具撈屍人沒有理會他的哀求,隻是做了一個手勢。那幾個手下將棺材“轟”地一聲,放在了陳九麵前的青石板上,然後,緩緩地,推開了棺蓋。
“吱呀——”
那聲音,像是地獄之門開啟時,門軸發出的呻吟。
陳九的目光,不受控製地被吸引了過去。
棺材裡,沒有屍體。
躺著的,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是一個看起來隻有十五六歲的女孩,她穿著一身乾淨的白裙子,手腳被粗大的鐵鏈牢牢地捆綁在棺材的四角。她的嘴裡被塞著一塊破布,隻能發出“嗚嗚”的、絕望的悲鳴。她的臉上滿是淚痕,一雙驚恐的眼睛,正死死地盯著陳九,那眼神裡充滿了哀求,充滿了對生的渴望。
陳九認得她。
是老船長的孫女。那個在船上,還怯生生地遞給他一個熱乎乎的烤紅薯的女孩。
“看到了嗎?”青具撈屍人的聲音,帶著一種病態的、狂熱的興奮,“這才是真正的‘龍眠之棺’!它需要的不是死物,不是祭品,而是一個充滿生命力的、純淨的靈魂,來作為‘燃料’,去喚醒沉睡在棺木深處的‘龍’!”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棺材的邊緣,像是在撫摸自己最心愛的作品。
“而她,”他指向陳九懷中昏迷的林瑤,“是‘鑰匙’。一個記起了自己使命的、完美的‘鑰匙’。”
他轉過頭,青銅麵具下的眼睛,閃爍著瘋狂的光芒。
“以活人為祭,喚醒沉睡的‘龍’,用這‘鑰匙’為引,打開真正的‘歸墟之門’!陳九,你應該感到榮幸,你將親眼見證一個時代的終結,和一個新世界的誕生!而你,就是這一切的……催化劑!”
“混蛋!”
陳九徹底瘋了。
他再也壓抑不住心中的怒火和絕望,嘶吼著,像一頭受傷的野獸,抱著林瑤,朝著青具撈屍人撞了過去。
然而,他隻是個普通人。一個被恐懼和憤怒衝昏了頭腦的、脆弱的普通人。
他還沒靠近,就被青具撈屍人的一個手下輕易地一腳踹在肚子上。巨大的力量讓他整個人向後飛去,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懷中的林瑤也被甩了出去,滾落到幾米之外。
“呃……”陳九感覺自己的內臟都移位了,他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咳著血,眼前一陣陣發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