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不是他記憶中那條時而平靜、時而洶湧的江。那是一片……被徹底汙染了的、死寂的、絕望的江。
江水，是灰黑色的，像一鍋熬乾了所有生命、隻剩下毒液的濃粥。水麵上，漂浮著無數垃圾、死魚，還有一些……無法辨認的、人類的肢體。一層灰白色的、帶著腥臭味的濃霧，籠罩著整個江麵，讓一切都顯得模糊而扭曲。
那是……現實世界。
是“歸墟”之外，他來的那個地方。
“歸墟”與現實的“牆壁”，正在被這場神明級的碰撞，徹底……摧毀！
“吼——！！！”
“呀——！！！”
“殺——！！！”
就在這時，更加淒厲、更加混亂的尖嘯，從四麵八方，響了起來！
那些原本在街道上、在建築裡，日複一日地，重複著自己生前悲劇的“過客”們，那些被困在“歸墟”規則裡的靈魂們，在這一刻，都……瘋了。
規則的束縛，在淨化與汙染的對抗中，被徹底地，打破了。
他們不再是重複悲劇的、麻木的幽靈。
他們變成了真正的、充滿了無儘痛苦和憎恨的、隻知殺戮的……惡靈！
一個被水草纏住、不斷沉溺的溺水者，從地麵爬起，他那雙空洞的眼睛裡，燃起了綠色的鬼火，朝著離他最近的陳九，猛地撲了過來！
一個被烈火焚燒的、焦黑的身影，從牆壁裡衝出，他張開雙臂，帶著灼熱的、帶著焦臭氣息的烈焰，衝向了王座上的青具撈屍人！
無數個扭曲的、充滿了怨念的影子，從每一個角落裡湧出，它們不再有任何邏輯，不再有任何目的，它們隻有一個本能——將眼前的一切活物，都拖入和自己一樣的……永恒的痛苦之中！
“歸墟”，正在變成一個……真正的、沒有任何秩序的、純粹的地獄！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混亂的、足以毀滅一切的變故，三方，都做出了……最本能的反應。
林瑤，猛地收回了她的淨化之力。她脖子上那片龍鱗印記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她臉色慘白，身體搖搖欲墜。她知道，再繼續下去，整個“歸墟”都會徹底崩潰，而她，也會隨之消亡。
青具撈屍人，也停止了汙染的輸出。他臉色鐵青，死死地盯著那些撲向自己的惡靈。他沒想到，他最後的瘋狂，會引出這樣的……後果。他可以操控白骨城，但他無法操控這些失去了規則的、純粹的怨念。
而陳九，那些插入他體內的骨刺，因為空間的不穩定，而變得時斷時續。那股抽離他生命力的力量，也，消失了。
他得到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淨化之光，與汙染之暗，都消失了。
白骨廣場上，隻剩下三道身影，和無數個正在瘋狂咆哮、四處衝撞的……惡靈。
一種詭異的、緊張的、令人窒息的……平衡，形成了。
他們不再是敵人。
他們成了……被困在同一個即將崩塌的籠子裡的、互相戒備的……囚徒。
陳九，緩緩地，抬起頭，再次看向那道空間的裂縫。
裂縫外，那片被汙染的、死寂的江麵，是如此的清晰。
他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
一旦“歸墟”的牆壁徹底崩潰，這些純粹的怨念，就會像決堤的洪水一樣，湧入現實世界。
到那時，他所熟悉的一切，他所想要守護的一切，都將……不複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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