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鴉”的眉頭，猛地一皺。
陳九沒有停頓，他繼續說道：“我家的規矩，本事不是學來的，是江水給的。”
江水給的。
這五個字，輕飄飄的，卻又重如泰山。
它充滿了無法言喻的玄妙和宿命感。它解釋了陳九所有詭異能力的來源——不是傳承，而是天授。它符合他“撈屍人”的身份，與那條養育了他、也埋葬了他無數秘密的大江，緊密相連。
最重要的是，它無法被證偽。
你怎麼去證明，一個人的本事，不是江水給的呢？你怎麼去反駁，一個與江水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人，從江水中領悟到了某些天地的至理呢？
“鴉”徹底愣住了。
他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問不出來。陳九的這個回答，像一個完美的圓，無懈可擊，無懈可擊到讓他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寒意。
他看著眼前的年輕人，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麵對的可能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無法用常理去揣度的、神秘的“現象”。
倉庫裡的氣氛，再次變得微妙起來。
“鴉”不再追問，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一個簡陋的茶水台前。他從櫃子裡拿出一個一次性紙杯，接了一杯清水。
然後，他端著那杯水，一步一步地，重新走到了陳九的麵前。
他將水杯，遞到了陳九的眼前。
“是嗎？”他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冰冷，但那冰冷之下，卻隱藏著一種更深、更危險的試探，“那這杯水，能告訴我什麼？”
陳九看著那杯清澈見底的水，水麵平靜，沒有一絲波瀾。他知道，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試探了。這杯水，像一麵鏡子，也像一個陣眼。他甚至能感覺到，一股微弱的、屬於“鴉”的精神力，正附著在水麵之上，窺探著他的內心。
這是一個“照心術”的變種。通過水這個媒介，來映照出人內心最深處的、最真實的影像。
陳九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躲了。
他伸出手，接過了那杯水。
水杯很涼，那股涼意，順著他的指尖，一直傳到他的心臟。
他低下頭，看向杯中的水麵。
水麵清澈，清晰地映出了他自己的臉。那張年輕、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淡漠的臉。
但就在他凝視的瞬間，水麵下的倒影，突然發生了變化。
那張屬於他的臉，開始模糊、扭曲，仿佛被投入了一顆石子，蕩起了一圈圈黑色的漣漪。
緊接著，一個模糊的、巨大的輪廓，從水底深處，緩緩地浮現出來。
那輪廓，像一頭沉睡的遠古巨獸。它有兩根崢嶸的、彎曲的角，指向天空。它的身體龐大無邊，充滿了力量與威嚴。它的眼睛緊閉著，仿佛在沉睡，但僅僅是它那若隱若現的輪廓，就散發著一股足以讓靈魂都為之戰栗的、君臨天下的霸氣。
那是……“魔主”的本相！
陳九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鴉”。
而“鴉”，正死死地盯著那杯水，他的臉上，不再有懷疑，不再有審視，隻剩下一種看到了獵物般的、極致的冰冷與興奮。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陳九隱藏在最深處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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