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噠。”
子彈上膛的聲音,像一根冰冷的針,刺破了陽光下的虛假平靜。
金色的陽光,穿過稀疏的雲層,懶洋洋地灑在這片死寂的村莊上。它照亮了倒塌的廢墟,照亮了地麵上那道厚實的土牆,也照亮了“鴉”那張因恐懼和憤怒而顯得有些扭曲的臉。
但那陽光,卻照不進他的心裡。他的心裡,是一片比“鬼村”的結界,更加陰冷、更加黑暗的深淵。
他手中的槍,穩穩地指著陳九的後心。那冰冷的槍口,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屬於“現實”的東西。他知道,這把槍,可能對眼前這個“怪物”毫無作用。但他必須這麼做。這是一種姿態,一種在他即將崩潰的世界觀裡,最後的、徒勞的掙紮。
幸存的隊員們,像一群被驚嚇過度的鵪鶉,縮在牆角,大氣都不敢出。耗子癱坐在地上,目光呆滯地看著這一切,他的大腦已經完全停止了運轉,無法理解眼前這詭異的對峙。
陳九,緩緩地,轉過身來。
他的動作,很慢,很平靜,帶著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深深的疲憊。陽光照在他的臉上,讓他那蒼白的皮膚,顯得近乎透明。他的眼神裡,沒有驚慌,沒有憤怒,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意外。
那是一種……看透了世事的、淡淡的厭倦。
仿佛“鴉”用槍指著他,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威脅,而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在無理取鬨。
“解釋?”陳九的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弧度,那弧度裡,帶著一絲自嘲,也帶著一絲悲憫,“你想讓我解釋什麼?”
“解釋這一切!”“鴉”的聲音,因為極度的壓抑,而變得有些沙啞,“解釋那道土牆!解釋你為什麼能讓那個怪物下跪!解釋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他的情緒,在失控的邊緣。他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讓他那已經崩塌的世界觀,重新粘合起來的答案。無論那個答案有多麼荒謬。
陳九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因為恐懼和貪婪而變得血紅的眼睛,看著他那隻因為顫抖而微微晃動的槍口。
他深深地,歎了口氣。
那聲歎息,很長,很輕,卻仿佛承載了千百年的風霜,訴說著無儘的孤獨與疲憊。
“我不是人。”
他開口了,聲音不大,卻像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耳邊炸響。
“鴉”的瞳孔,猛地一縮。他握著槍的手,下意識地,又緊了幾分。
陳九沒有理會他的反應,他隻是抬起頭,看向那片湛藍的、一望無際的天空,眼神變得悠遠而深邃。
“我是這條江的‘江神’一脈。”
江神!
這兩個字,像兩顆重磅炸彈,在所有人的腦海裡,轟然引爆。
耗子張大了嘴,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其他的隊員,也一個個露出了見了鬼般的表情。
江神!這種隻存在於古老傳說和神話故事裡的存在,竟然……竟然會活生生地出現在他們麵前?
“鴉”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死死地盯著陳九,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撒謊的痕跡。
但是,沒有。
陳九的表情,是那麼的真誠,那麼的坦然,又那麼的……悲傷。那不像是在編造一個謊言,更像是在傾訴一個隱藏了太久、太久的秘密。
“我們這一脈,生來就是這條江的守護者。我們生於江水,也將歸於江水。”陳九緩緩地說道,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古老的、如同江水吟唱般的韻律,“但千百年來,江河改道,人心不古,人們對江水的敬畏,早已消失殆儘。我們的力量,也隨之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