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來了。”
“我,在等你。”
那用鮮血畫下的、扭曲的眼睛,像一張無聲的、充滿了惡意的笑臉,在陳九的腦海中,不斷地回放。
“影”的挑釁,赤裸,而又狂妄。
他沒有絲毫的猶豫,邁開腳步,踏入了那道無形的、分隔了兩個世界的界線。
在他踏入的瞬間,身後的世界,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而他眼前的世界,卻瞬間,被拉入了一片血色的、絕望的深淵。
那霧氣,不是單純的紅色。
而是像稀釋了的、尚未凝固的血液,帶著粘稠的質感,在空氣中,緩緩地,流淌。它附著在倒塌的牆壁上,讓那些青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仿佛被浸泡過屍水的暗紅色。它纏繞在枯死的樹乾上,讓那些扭曲的枝椏,看起來像一隻隻從地獄裡伸出的、剝了皮的手臂。
空氣,不再是死寂。
一種低沉的、仿佛無數人在一起痛苦呻吟的嗡嗡聲,從霧氣的深處,傳來。那聲音,不大,卻像一把鈍刀,一下一下地,割著人的神經。
更可怕的是氣味。
那是一種混雜著鐵鏽、腐肉,以及一種不自然的、甜膩的花香的味道。那味道,像一隻無形的手,死死地,扼住人的喉嚨,讓人惡心,頭暈,卻又忍不住,想要去深吸一口。
林瑤,跟在陳九的身後。
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手槍。她的手心,已經滿是冷汗。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像一麵被瘋狂敲擊的鼓,每一次跳動,都震得她耳膜發痛。
她強迫自己,將目光從那些怪誕的景象上移開,但那股氣味,卻像無形的觸手,不斷地,鑽進她的鼻腔,攪動著她的胃。
她見過很多恐怖的現場,處理過很多棘手的案件。但沒有任何一次,能像現在這樣,讓她從靈魂深處,感到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戰栗。
這裡,不是“鬨鬼”。
這裡,是“地獄”。
“跟緊我。”陳九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根定海神針,瞬間,讓她那顆快要跳出胸膛的心,安定了些許。
她看到,陳九走在前麵,他的步伐,不快,卻異常的穩健。那血色的霧氣,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主動地,為他讓開一條道路。他就像這片血色地獄裡,唯一的光,唯一的主宰。
他們,走進了村莊。
村莊裡的景象,更加扭曲。
那些本該是泥土的地麵,變成了一種暗紅色的、仿佛由乾涸血液凝結而成的硬殼。一些廢棄的農具,比如鋤頭、鐮刀,被插在那些“血地”裡,上麵,還掛著一些模糊的、難以辨認的碎肉。
一些房屋的牆壁上,用鮮血,畫滿了各種各樣、充滿了惡意的符號。那些符號,與石碑上的那個眼睛,一脈相承,卻又更加複雜,更加邪惡。
陳九的目光,掃過那些符號,他的眼神,越來越冷。
他知道,這不是簡單的恐嚇。
這是一種……儀式。
一種正在進行的、大規模的獻祭儀式。
“老馬……他會在哪裡?”林瑤的聲音,有些顫抖。
“他知道我們回來,一定會去一個地方。”陳九的視線,越過那些扭曲的房屋,落在了村莊最深處,那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地方。
村長家。
那裡,是老馬第一次帶他來,發現“鬼村”秘密的地方。那裡,也是老馬在這個村裡,唯一的“據點”。
他們加快了腳步。
一路上,他們看到了更多令人作嘔的景象。一些被開膛破肚的、早已腐爛的動物屍體,被隨意地,丟棄在路邊。一些空蕩蕩的房屋裡,還殘留著掙紮的痕跡,桌椅翻倒,地上,是大片大片的、早已發黑的血跡。
這個村莊,已經徹底,變成了一個屠宰場。
當他們推開村長家那扇虛掩的、吱呀作響的木門時,一股濃烈的、混雜著煙草、酒精和血腥味的味道,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