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
“我等你很久了。”
那個沙啞的、熟悉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沾滿了泥土的刀,緩緩地,在血色的霧氣中,刮過每個人的耳膜。
林瑤的身體,猛地一僵。她手中的日記本,“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那個聲音,是老馬的。
但又不是。
她記憶中的老馬,聲音總是帶著一種粗獷的、像烈酒一樣的豪邁。哪怕是罵人,都罵得中氣十足,充滿了生命力。
而此刻這個聲音,雖然聲線沒變,卻像一具被抽乾了靈魂的空殼。每一個字,都空洞,詭異,帶著一種非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
陳九沒有說話。
他隻是緩緩地,轉過身,邁開腳步,走出了那間充滿了絕望氣息的屋子。
林瑤咬了咬牙,強壓下心中的恐懼,握緊了手槍,跟了出去。
屋外的景象,讓她的瞳孔,瞬間,收縮成了針尖大小。
在村莊中央,那口古井的旁邊,站著一個身影。
是老馬。
他還是穿著那身熟悉的、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外套,嘴裡,還叼著他那半截沒有點燃的雪茄。他的身形,還是那麼魁梧,像一座鐵塔。
但是,一切都錯了。
他的站姿,太直了,太僵硬了,像一個被線操控的木偶。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不正常的、仿佛屍體般的灰白色。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
那雙曾經總是閃爍著狡黠與豪邁光芒的眼睛,此刻,變成了兩團純粹的、深不見底的、沒有任何光亮的……黑色。
就像兩個黑洞,能吞噬一切,包括光線,和希望。
他看到陳九,嘴角,緩緩地,咧開了一個弧度。
那不是一個笑容。
那是一個肌肉被強行牽扯後,形成的、充滿了惡意的、怪異的表情。
“小子,你比我想的,來得要快一點。”老馬開口了,他的聲音,依舊空洞,卻多了些許……戲謔。
“放開他。”陳九的聲音,冷得像萬年不化的玄冰。
“放開他?”那個“老馬”仿佛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誇張地,笑了起來,“哈哈哈哈……他是我最好的‘容器’啊!強壯,堅韌,而且……對你了如指掌。我為什麼要放開他?”
話音落下的瞬間。
“老馬”動了。
他的身影,像一道黑色的閃電,瞬間,就衝到了陳九的麵前。他的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完全不像一個年過半百的、身體早已被酒精掏空的男人。
他的拳頭,緊握著,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狠狠地,砸向了陳九的麵門。
那不是街頭混混的亂拳。
那是一招極其標準、極其狠辣的軍用格鬥術。拳頭的角度,發力的技巧,甚至連肩膀的微調,都完美無瑕。
那是……陳九,親手教給他的。
林瑤的驚呼,卡在了喉嚨裡。她下意識地,抬起了手槍,但她根本找不到開槍的機會。那兩個身影交錯的速度,已經超出了她肉眼所能捕捉的極限。
陳九,沒有動。
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那熟悉的、足以開碑裂石的拳頭,在自己的瞳孔中,不斷地放大。
他看到了老馬臉上那怪異的笑容,看到了他眼中那純粹的、邪惡的黑色。
他的心,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但他沒有躲。
在拳頭即將接觸到他鼻尖的瞬間,他終於,動了。
他沒有格擋,也沒有閃避。
他隻是,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用手掌,迎向了老馬那勢不可擋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