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小屋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林瑤的手指,捏著那張薄薄的紙條,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她反複地看著上麵那個代表著“鎮獄”的複雜符號,又看看陳九那張平靜得沒有些許波瀾的臉,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一柄重錘,狠狠地,敲擊著,碎裂,再重組。
“鎮獄”……那不是一個地名,而是一個刻在“龍圖局”所有成員靈魂深處的禁忌。傳說,那裡關押著的,每一個都是足以讓一個國家陷入動蕩的“非人”。那裡的守衛,比國庫還要森嚴。那裡的規則,就是絕對的秩序。
“影”,那個詭譎、邪惡、如同附骨之蛆般的邪祟,竟然,把自己的巢穴,安在了秩序的心臟裡。
這已經不是膽大包天了。
這是一種,對整個世界秩序的,最極致的,嘲諷與挑釁。
“這……這不可能……”林瑤的聲音,乾澀得像被砂紙磨過,“‘鎮獄’的能量守衛,是世界上最頂級的。彆說一個邪祟,就算是一隻蒼蠅都飛不進去。他怎麼可能……”
“所以,他才選了那裡。”陳九的聲音,很輕,卻像一把冰冷的解剖刀,精準地,剖開了問題的核心。
他緩緩地,站起身,走到沙發旁,看著那個還在沉睡中、眉頭緊鎖的老馬。他的眼神,很複雜。
“他把自己的一絲力量,附在了老馬身上。”陳九緩緩地說道,“這是他的‘保險’。他知道,我不會對老馬下手。他這是在告訴我,他捏著一張,我永遠不敢碰的,底牌。”
“那……那‘鎮獄’呢?”林瑤追問道。
“那就是他的‘堡壘’。”陳九的嘴角,緩緩地,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把自己,藏在了‘龍圖局’最引以為傲的秩序裡。他想動我,就必須從‘鎮獄’裡出來。而我想動他,就等於,向整個‘龍圖局’,向這個國家的機器,宣戰。”
“這是一個,無解的,死局。”
林瑤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她明白了。
“影”布下的,是一個天衣無縫的棋局。
老馬,是那顆讓他投鼠忌器的“人質”。
“鎮獄”,是那座讓他無法逾越的“堡壘”。
他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懸在陳九頭頂的、誰也動不了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那我們……怎麼辦?”林瑤的聲音裡,帶上了些許,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絕望,“總不能……真的去攻打‘龍圖局’吧?”
陳九,沒有回答她。
他隻是,靜靜地看著老馬,又看了看桌上那張,代表著“鎮獄”的地圖。
他的目光,在兩者之間,來回地,移動。
他的大腦,像一台超級計算機,在飛速地,運轉著,推演著,每一種可能,每一種破局的方法。
強攻?不行。那會讓他成為整個世界的公敵。
等待?不行。老馬體內的那絲力量,就像一顆毒瘤,會不斷地,侵蝕老馬的靈魂,也像一個窺探器,將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傳回“影”的耳邊。
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就越不利。
這是一個,真正的,死局。
林瑤看著陳九那越來越深邃的眼神,心中,越來越不安。她感覺,陳九的腦子裡,正在醞釀著一些,她完全無法想象的,瘋狂的想法。
就在這時。
陳九,突然,笑了。
那不是苦笑,也不是冷笑。
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充滿了愉悅與興奮的,笑容。
那笑容,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他身上所有的枷鎖。他身上那股因為重傷而帶來的虛弱與陰鬱,在這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猛獸蘇醒般的,令人心悸的,霸道與自信。
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近乎於狂熱的光芒。那是一種,棋手在破解了一個,看似無解的珍瓏棋局之後,那種發自靈魂深處的,興奮與戰栗。
“你……你笑什麼?”林瑤被他這突如其來的笑容,搞得,毛骨悚然。
“我笑他,聰明反被聰明誤。”陳九轉過頭,看著林瑤,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他以為自己,布下了一個,完美的死局。但他忘了,棋盤上,除了棋子,還有……掀桌子的人。”
他伸出手,從桌上,拿起那張地圖,然後,緩緩地,將其,撕成了兩半。
“誰說,我要潛入了?”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道驚雷,在林瑤的耳邊,轟然炸響。
“有時候,最光明正大的方式,才是最出其不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