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禹那句“徹底留在這片星空裡”的話語，如同在絕對零度的宇宙真空中點燃了一束狂妄的火焰，讓接待室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斯黛拉那雙灰藍色的眼眸靜靜地凝視著白禹，眼神中不再是單純的警惕與審視，而是多了一絲近乎荒謬的審度，仿佛是在判斷眼前這個本土生物究竟是真正的天才，還是一個徹底的瘋子。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許久之後，她才緩緩開口，聲音比之前更加清冷，帶著一種陳述事實般不帶絲毫感情的壓迫感。“‘伊甸之蛇’的一支標準巡航艦隊，通常由一艘‘海德拉’級輕型巡洋艦、三到五艘‘蝮蛇’級護衛艦以及超過二十架‘蝰蛇’突擊機組成。每一艘護衛艦的火力都足以在半個小時內將你腳下這座城市從地表上抹去，而‘海德拉’級的主炮‘九頭蛇之怒’更是擁有直接威脅行星生態圈的戰略級威力。你打算用什麼去對抗他們？難道是用你窗外那些揮舞著冷兵器和初級能量武器的‘戰士’？”
她的言語中沒有嘲諷，隻有一種基於絕對數據差異的冰冷現實。
麵對這種近乎碾壓的實力差距，白禹的臉上卻依舊掛著那副從容不迫的笑容。“我承認，在單兵素質和科技層麵上，我們與他們存在著維度上的差距。”他坦然地承認了這一點，然後話鋒一轉，“但是，斯黛拉女士，戰爭的勝負從來都不隻取決於武器的優劣，它還取決於數量以及代價。”
他輕輕地打了個響指，接待室內的全息投影係統瞬間被激活，巨大的落地窗變成了一塊巨大的高清顯示屏幕。屏幕上開始播放幾天前“黎明遠征”戰役中那場最為慘烈的沼澤攻防戰的錄像，那是經過他精心剪輯的、足以顛覆任何一個正常文明認知的戰爭畫麵。
畫麵中，數以萬計的玩家如同瘋狂的潮水，向著“虛空”那由菌毯和怪物組成的防線發起了一波又一波悍不畏死的衝鋒。一個武者玩家被數隻怪物撕成了碎片，但在化作白光的前一秒依舊引爆了自己身上所有的炸藥。一個魔法師在能量耗儘後，便直接抱著自己的法杖如同標槍般砸向了敵人的頭顱。一個機械師的炮台被摧毀，他便直接拆下了自己僅剩的機械臂當成榔頭與敵人扭打在一起。
他們會死亡並化作白光消失不見，但是幾分鐘甚至幾十秒後，他們又會完好無損地重新出現在後方的複活點，然後再次義無反顧地投入到那片絞肉機般的戰場之中。他們的眼中沒有恐懼也沒有絕望，隻有一種近乎病態的、混雜著“興奮”與“貪婪”的狂熱。
斯黛拉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她那張始終保持著絕對冷靜的臉上，第一次緩緩地浮現出了一絲無法掩飾的、名為“動容”的神色。她見證過無數場慘烈的星際戰爭，見過最英勇的“銀河議會”士兵，也見過最瘋狂的“虛空”信徒，但是她從未見過這樣一支軍隊，一支仿佛將“死亡”當成了一種無關緊要的“消耗品”的不死軍團。
“他們到底是什麼？”她的聲音中終於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乾澀。
“他們是這顆星球的‘奇跡’。”白禹關閉了全息影像，房間再次恢複了明亮。“你可以將他們理解為一種意識被束縛在這顆星球上的特殊‘能量生命體’。他們的‘死亡’並不會導致他們真正的消亡，隻會消耗掉他們一些‘時間’，然後他們就會在指定地點‘重塑’身軀。他們是不死的，也是無窮無儘的。你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宇宙奇觀’，隻要能給予他們足夠的‘利益’，比如更強的裝備或者更稀有的材料，他們就能為你做到任何事情，包括用他們的身軀去填滿一艘‘海德拉’級巡洋艦的主炮炮口。”
白禹的解釋再次完美地將“玩家”這個無法理解的概念，用一種斯黛拉能夠接受的“科幻”方式包裝了起來。
斯黛拉沉默了，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她那顆堪比超級計算機的大腦正在瘋狂地分析著，這支“不死軍團”在未來那場實力差距懸殊的戰爭中所能帶來的巨大“變數”。他們是最好的炮灰，是最好的敢死隊，是最好的戰術“變量”，他們可以用最原始、最不講道理的“人海戰術”去抵消甚至超越科技所帶來的優勢。
許久之後，她終於重新抬起頭，那雙灰藍色的眼眸中最後一絲猶豫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下定決心後的、銳利如刀鋒般的決然。“我接受你的‘合作’。”她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可以向你開放‘渡星者’號的部分基礎技術資料庫。作為回報，我需要你立刻為我的飛船尋找一個能夠屏蔽‘伊甸之蛇’高精度空間掃描的藏身之處。”
“成交。”白禹的臉上露出了勝利的笑容，他知道這個來自星海的最強大腿已經被他牢牢地綁在了自己的戰車之上。
“關於藏身之處，我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構想。”他再次調出了全息地圖，這一次地圖上顯示的是整個星球的三維地質結構圖。他指了指灰燼城正下方那片被標記為“深層地殼”的區域。“地底，最深處。”他說出了自己的計劃，“我會動用整個城市的力量，直接在灰燼城的正下方挖掘出一個足夠容納‘渡星者’號的地下船塢。再利用我們城市的能量護盾係統以及你提供的技術，構建一個多層的、複合式的信息屏蔽場。這樣一來，除非‘伊甸之蛇’將整顆星球都炸掉，否則他們永遠也彆想找到你的飛船。”
斯黛拉看著那個堪稱瘋狂的“地下船塢”計劃，眼中閃過了一絲讚許。這個計劃粗暴直接，但卻異常有效，它完美地利用了這顆星球本身作為“天然”的屏障。
“這個工程非常浩大。”她提醒道，“所需要消耗的資源和時間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資源會從戰爭中‘爆’出來。”白禹自信地笑了笑，用了一個隻有玩家才能聽懂的詞。“至於時間……我的‘公民’們，最不缺的，就是‘肝’。”
斯黛拉雖然聽不懂“爆”和“肝”的具體含義，但她大致理解了白禹的意思。她緩緩地站起身。“那麼，合作愉快。”她伸出了自己的手，那是一隻戴著銀白色手套的、纖細而又充滿了力量感的手。
白禹也站起身握住了她的手。兩人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間，象征著一個來自於“本土”的新生野心家與一個來自於“星海”的落難強者之間，一個足以撼動未來星局的、脆弱而又堅固的秘密聯盟正式成立。
“合作愉快。”白禹說道。
“現在，我們的第一步，就是將你的‘大家夥’從天上‘請’下來，而且必須神不知鬼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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