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這樣做是真打算買我的命啊……”許耀祖這麼說著,腳步卻一點也沒停,甚至帶著興奮和大仇得報的欣喜,“你怎麼突然想到這個……”
『林立說,她的生物學父親是你姐姐的丈夫,他不是好人,所以她拜托我幫你們。』她還一臉複雜地說“許耀祖那小子是歹竹出好筍”,不過這就不用告訴他了。
【堪比雷雨的關係網,】鄭觀棋評價,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前因後果捋清楚的,【腦子要炸了,不管了,直接打。】
【讚同。】
“哦,哦……”他以為她會很恨他和姐姐,也會很恨她的父親。
他想:他的姐姐沒錯,她是被爸媽賣給那個男人的。
姐姐和林立都沒錯。
所以是誰錯了?
誰吃了三個本來應該好好生活的女人?誰吃了她們的未來?誰吃了她們的自由和眼界?
碩大的、熾熱的、坦蕩的太陽掛在天上,它灼熱又威嚴的目光投向整個世界。遠處一望無際的水稻田裡,綠色幾乎彎了腰,那是生命、是活著、是口糧。
有風吹過,從不肯輕易抬頭的、青澀的麥穗簌簌作響,田裡掀起綠色的波浪。
年輕的水稻尚能抬頭仰望天空,成熟的水稻卻要早早低頭、結出果實。
那個酗酒的男人被鄭觀棋擼起袖子揍了一頓,許耀祖一邊喊著彆打了一邊偷偷補上幾腳。
最後,李自珩的劍架在男人的脖子上,那個對內凶悍的男人居然直接尿了,跪下來求饒。
鄭觀棋攔住了李自珩要殺人的動作,因為他剛剛得知——c區根本沒有領結婚證的習慣,所以隻需要打一頓,讓他沒膽找許招娣和王美就足夠了,剩下的該交給法律。
『你先把他押起來關著,走c區的法律程序。』
“c區沒有法律,隻有規矩,上城區的法管不著下城區,”李自珩看著少年的眼睛,沒有收劍,“他也該死。”
男人為了活命,如實交代——王美拚了命生下來的第二個孩子是被他活生生掐死的。
在下城區,關野的規矩就是法律,殺死孩子就得償命:“你想放過他?”他表情認真得仿佛少年隻要說一句是,他就會照做。
鄭觀棋捂住自己的眼睛,轉身離開,李自珩明白——他默許了這個行為,但是他對這種處理方式並不滿意。
如果法律由一個人的規矩製定,那麼這法律的背後也一定會有無數無辜冤死生命的哭嚎無果。
木蘭柯抿唇,跟著少年一起離開:距離土壤被打理到適合花朵生長還有很長的路啊。
“老板等等我!”許耀祖回頭看了一眼行刑人和在姐姐眼裡不可戰勝的高大男人,看向遠方離開的兩人,追著風前往鄭觀棋身邊。
像是要丟掉所有的過往。
『你不看了?』
“都過去了,不看了……老板老板,我能不能一直跟著你啊……我超能乾,隻要管飯我就是隻上磨的驢……”
他們走遠了,李自珩才開始動作。
殺人對李自珩來說並不是難事,他隻需要把劍捅進去再拔出來,甚至不需要等待就已經宣判無救。
可是他卻第一次因為遲疑,放慢了動作。
那個問題在心上、眼裡盤桓,快要脫口而出:
窮人到底需要什麼?
老人需要被關照,需要陪伴。
有尊嚴和理想的人需要基本的生活保障,她、她們、他們需要知識,他尊重他們。
生病的人需要治療,需要價格低廉、效果良好的治療。
腐爛的人需要懲罰,或許不應該是草率的死亡,而是公正客觀的審判。
他出劍,從沒這麼迷茫過,也從沒有這麼堅定過。
象征正義的法律沒有出台之前,仍然需要有人站出來,提著忽明忽暗的燈驅散黑暗。
師父把燈給了他,他也就破開黑暗出發了。
燈照亮了彆人,卻始終沒能讓他看清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