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撞進木蘭柯的眼睛,他不可否認——他動搖了,沮喪的話幾乎是下意識地滑出來:“你每次都這樣,我討厭你。”為什麼總能把他最不堪、最隱晦的、連他自己都會裝作無意跳過的部分揭開。
說的是討厭的話,卻更像是在撒嬌。
他說討厭你,卻更像是在質問木蘭柯為什麼會這麼了解,明明你不認識我。
你為什麼愛我。
你憑什麼愛我?
你不是他。
“你來自哪裡?”林嵐山的聲音帶上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哽咽,他已經很久沒有哭過了,一周目他已經把眼淚哭乾了。
史君鈺無聲地撫摸他的臉,要擦拭他沒有掉下來卻也沒有停止掉落的眼淚。
今天的一切都像是在林嵐山緊繃的神經上跳舞,一旦鬆懈下來,管理眼淚的閥就會鬆動,流出滿腔的委屈。
“我來自過去,”小舟歎氣,把臉埋在鴉舟的肩膀上,“他前往未來,但是我不想去未來。”
我不想去陌生的未來,讓我留在過去。
“不是——”齊道平蠻橫地擠進來,“嘰裡呱啦說什麼呢?不認識就現在認識也不遲,沒有那個什麼的貓點就去找貓,實在不行就去睡一覺,一個兩個的在這演什麼苦情劇?”
齊修遠輕拍林嵐山的肩膀,他低聲說:“不如去問問那個『關野』,總的來說這裡還是和他息息相關。”
似乎是對現在的發展感到有些無聊,方觀南看著已經呆滯住的紀雲明:“如果你選,你會選擇誰?”
素未謀麵的雪還是春光燦爛的鳥?
“……”紀雲明討厭選擇題,因為生活所有的選擇題從來沒有給過他自由選擇的權力,“他需要休息。”
這是他唯一知道的事,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他推開那些隨便拎出來一個都能殺了他的人,把兩個人拉走:“去睡覺吧。”
既然是一時半會無法無法解決的事,那更應該留有休憩的時間去放鬆。
停下是為了更好地出發。
所有過載的情緒也應該被神經慢慢地梳理開,無論是蜷縮在床的角落哭一會還是獨自坐在床邊徹夜未眠,總要給他一個緩衝的時間去想清楚。
他明白的,紀雲明一直都明白,被動地選擇是因為太愛和不舍。
小舟看著握住他手腕的那隻手,偏頭看了一眼鴉舟,鴉舟輕輕點頭,朝著後麵的人揮手,他們反而帶著紀雲明跑起來。
想跟上去的林嵐山被齊道平和齊修遠攔住:“彆再問了,不如從其他地方努力。”
“他就是個嘴硬的蚌殼,”齊道平發出睿智的聲音,“硬掰隻會傷到他。”他對於情緒的感知總有近乎直覺的反應,或許是因為他的弟弟曾經也是個需要猜的人。
讓彆人猜不是他們的本意,他們可能隻是不知道怎麼開口敘述——會不會我的痛苦其實並不痛苦?什麼才是痛苦?是不是我在無病呻吟?
鴉舟對痛苦的認知是不充分的,他不知道什麼是痛苦,於是無知無覺地承受一切。
林嵐山低落地點頭,他們開始了和『關野』的溝通。
曲音江憂心忡忡地看了一眼他們離開的方向。
風吹散了思緒,他們在夜晚奔跑,紀雲明麵無表情地被灌了一嘴的風,他死死抿住嘴,試圖讓自己沒有這麼滑稽。
鴉舟忽然開口:“黑白無常今天要帶你走了,哥,你還有什麼想法嗎?”
紀雲明沒什麼其他想法,他現在想想還是覺得自己瘋了才會直接帶兩個不省心的走。
——反正他什麼也沒告訴自己、反正他們認識的時間不長、反正他們幾乎沒有互相了解,我為什麼要做那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他自始至終都是局外人,可是就是這種局外才讓他憤怒,難道一模一樣的事真的要讓它發生第二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