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的藍光褪去時,洛羽是側著身落地的。他下意識扶住鼻梁上的墨鏡,鏡片擋住了灰紫色天空的冷光,卻擋不住空氣中彌漫的消毒水味——不是新鮮的消毒水,是混合了灰塵和腐朽木頭的味道,像多年未開封的藥箱被猛地掀開,嗆得人鼻腔發澀。
他站直身體,環顧四周。這裡是青羽市第二人民醫院的住院部走廊,牆壁是發灰的白色,牆皮大塊剝落,露出裡麵的紅磚,磚縫裡積著黑褐色的汙漬。走廊兩側的病房門大多敞開著,有的門軸鏽死,門板歪歪扭扭地掛在門框上,風一吹就發出“吱呀”的哀鳴,像是瀕死者的喘息。地麵鋪著米黃色的瓷磚,不少瓷磚已經碎裂,露出下麵的水泥,縫隙裡長著細小的黴斑,和鄒曉婷在商場裡聞到的黴味截然不同,這裡的黴味帶著一股淡淡的藥味,更顯陰森。
洛羽沒有急著走,而是抬起右手,指尖輕輕劃過太陽穴——他的瞳孔邊緣,那圈標誌性的灰白色正微微發亮,這是他感知能量軌跡的前兆。和周晨的靈能、秦雨的檢測儀不同,洛羽的能力是“看得見”能量:正常的空間能量是淡藍色的流線,異常能量則是扭曲的灰黑色,而青羽市的能量軌跡,正如他之前所說,是螺旋狀的,像一團亂麻,纏繞在每個角落。
“連基礎感知都這麼費勁。”洛羽低聲自語,指尖的灰白色暗了暗。他摸了摸口袋,裡麵沒有對講機——傳送前他就知道聯絡會失效,隻帶了兩樣東西:一塊定製的能量追蹤表能顯示自身能量波動,卻看不到彆人的),還有一張神棍給的“空間穩定符”,此刻符紙貼在他的手腕內側,微微發燙,像個小火苗,勉強護住他的能量不被周圍的螺旋軌跡吞噬。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能量追蹤表突然“嘀”了一聲,屏幕亮起淡綠色的光,浮現出一行字:“任務:存活至其餘六人第一階段任務完成,無時間限製。”
果然是“簡單”任務。洛羽扯了扯嘴角,卻沒放鬆警惕。在青羽市,“存活”本身就是最難的任務——神棍說過,進去的探員十個裡九個沒出來,那些人未必是遇到了強大的異常,可能隻是被時間迷惑,或是被能量軌跡繞暈,最後耗儘體力,成了殘影人的一部分。
他順著走廊往前走,每一步都踩在完整的瓷磚上——碎裂的瓷磚縫隙裡,灰黑色的異常能量正緩慢流動,一旦踩上去,能量就會順著鞋底往上爬,像藤蔓一樣纏上腳踝,雖然暫時不會造成傷害,卻會留下“標記”,引來更危險的異常。這是他在古觀訓練時發現的規律:異常能量喜歡“追蹤”有能量殘留的目標。
走到第三個病房門口時,洛羽突然停住腳步。他的墨鏡鏡片上,映出一道扭曲的灰黑色軌跡——這道軌跡不是靜止的,而是在緩慢移動,源頭就在病房裡。他輕輕推開門,病房裡的景象讓他瞳孔微縮:
病床上躺著一個穿條紋病號服的人,蓋著白色的被子,被子下的身體卻沒有起伏,顯然不是活人。床頭櫃上放著一個老式搪瓷杯,杯沿缺了個口,裡麵盛著半杯發黑的水,水麵上漂浮著一層油狀的東西,正隨著灰黑色的能量軌跡緩慢旋轉。而最詭異的是,牆上的輸液架在自己移動,掛鉤上沒有輸液瓶,卻吊著一根空蕩蕩的輸液管,管子裡的藥液早已乾涸,隻剩下褐色的痕跡,輸液架每移動一步,地麵就會留下一個淡黑色的腳印,像是有看不見的人在推著它。
“殘影人操控的物品。”洛羽立刻判斷出異常類型。他沒有進去,而是後退兩步,靠在走廊的牆壁上,觀察輸液架的移動規律:從病房門口走到窗戶邊,停三秒,再走回門口,停三秒,重複循環,每一次循環,灰黑色的能量軌跡就會變濃一分。
他等了三個循環,直到輸液架再次走到窗戶邊時,才快速穿過病房門口,腳步沒有絲毫停頓——他知道,輸液架回到門口需要三秒,這三秒就是安全窗口。果然,他剛走過去,輸液架就回到了門口,掛鉤上的輸液管突然朝著他的方向甩過來,卻差了半米,沒能碰到他的衣角。
“規律就是安全。”洛羽把這句話記在心裡,繼續往前走。走廊儘頭的樓梯間門是關著的,門把手上纏著一根黑色的繩子,繩子上掛著一個銀色的鈴鐺,和周晨在殯儀館看到的鈴鐺很像,隻是這個鈴鐺的表麵刻著螺旋狀的紋路,和青羽市的能量軌跡一模一樣。
他剛要伸手碰門把手,鈴鐺突然“叮”地響了一聲,樓梯間裡傳來“咚咚”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從樓上往下跑,速度越來越快,卻始終停在樓梯轉角,沒有出來。洛羽的墨鏡鏡片上,灰黑色的能量軌跡突然變得密集,像一張網,籠罩在樓梯間門口。
“不能硬闖。”洛羽收回手,轉身走向另一個方向——住院部的電梯間。電梯門是敞開的,裡麵一片漆黑,隻能看到電梯壁上貼著一張泛黃的海報,上麵寫著“2014年10月17日,醫院體檢優惠活動”,海報的角落被撕掉了一塊,露出下麵的字跡:“名額有限,先到先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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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這個日期。洛羽眯起眼睛,墨鏡後的灰白色瞳孔亮了亮——他看到海報上的能量軌跡很特殊,不是灰黑色的異常能量,而是淡藍色的正常能量,隻是被螺旋軌跡纏繞著,像是被困住的小魚。他伸手碰了碰海報,指尖剛碰到紙頁,海報突然“嘩啦”一聲碎了,化作無數淡藍色的光點,鑽進了他的墨鏡裡。
電梯間裡的漆黑瞬間褪去,露出正常的電梯廂——廂壁是不鏽鋼的,映出洛羽的身影,隻是他的身影旁邊,多了一個模糊的輪廓,像是個穿白大褂的醫生,手裡拿著一個病曆本,正在快速翻動。
“鏡像殘留。”洛羽立刻反應過來。之前他跟眾人說過,反字招牌是鏡像空間的殘留,而這裡的電梯間,顯然是一個小型的鏡像空間,剛才的模糊輪廓,就是十年前醫院裡的人留下的鏡像。
他沒有進入電梯,而是退後一步,指尖釋放出一絲微弱的空間能量——這是他的能力之一,能短暫乾擾鏡像空間的軌跡。能量剛接觸到電梯廂,裡麵的模糊輪廓就停住了翻動病曆本的手,慢慢轉過身,朝著洛羽的方向看來。洛羽能看到,輪廓的臉上沒有五官,隻有一片空白,卻能感覺到一股“詢問”的情緒,像是在問他“為什麼來這裡”。
“路過。”洛羽輕聲說,指尖的空間能量沒有中斷。模糊輪廓愣了一下,慢慢化作淡藍色的光點,和剛才的海報一樣,鑽進了他的墨鏡裡。電梯間的能量軌跡恢複了正常,不再是螺旋狀,而是變成了淡藍色的流線,順著電梯廂往上延伸。
“原來鏡像殘留也能‘溝通’。”洛羽若有所思,墨鏡後的灰白色瞳孔暗了暗。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能量追蹤表,屏幕顯示他的能量波動很穩定,沒有被異常乾擾——這多虧了神棍的空間穩定符,要是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就被鏡像空間困住了。
他沒有乘電梯,而是沿著安全通道往上走。安全通道的台階上積著厚厚的灰,每走一步都會留下清晰的腳印。走到三樓時,他突然聽到一陣哭聲,是女人的哭聲,斷斷續續的,從走廊儘頭的病房裡傳出來。哭聲裡帶著一股強烈的悲傷,讓洛羽的心臟也跟著抽了一下——這不是殘影人的哭聲,殘影人的聲音是機械的,而這個哭聲,帶著真實的情緒,像是活人在哭。
洛羽握緊了口袋裡的能量追蹤表,慢慢朝著哭聲的方向走去。病房門是虛掩的,他透過門縫往裡看:裡麵的病床上坐著一個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對著門,手裡抱著一個嬰兒繈褓,肩膀一抽一抽地哭著,繈褓裡沒有嬰兒,隻有一件小小的嬰兒服,上麵繡著一朵粉色的花。
女人的身上沒有灰黑色的異常能量,隻有淡藍色的正常能量,隻是能量很微弱,像是隨時會熄滅。洛羽推開門,輕聲問:“你是誰?”
女人沒有回頭,哭聲卻停了。她慢慢抬起手,手裡拿著一張病曆本,遞給洛羽。病曆本的封麵上寫著“患者:林曉月,年齡:28歲,入院時間:2014年10月17日”。
林曉月?洛羽心裡一動——秦雨在圖書館裡遇到的那個殘影人,也叫林曉月。他翻開病曆本,裡麵的內容讓他瞳孔微縮:“診斷:妊娠高血壓,需臥床靜養,預計預產期:2014年11月。備注:2014年10月17日,醫院體檢活動期間,發生空間褶皺坍塌,患者被困,胎兒夭折。”
原來如此。這個女人不是殘影人,也不是鏡像殘留,而是林曉月的“意識殘留”——十年前的空間褶皺坍塌,不僅困住了商場、遊樂場和學校的人,也困住了醫院裡的患者和醫護人員。林曉月不僅沒能看到流星雨,還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的意識被凝固在病房裡,日複一日地抱著空繈褓哭泣。
洛羽合上病曆本,遞給女人:“你的孩子,在另一個地方很安全。”他沒有說假話——秦雨解決了圖書館的異常,林曉月的殘影人已經消散,意識應該也得到了安息。
女人接過病曆本,肩膀不再顫抖。她慢慢轉過身,臉上沒有眼淚,隻有一絲釋然的笑容。她抱著繈褓,朝著窗戶走去,走到窗邊時,身體慢慢化作淡藍色的光點,和之前的鏡像殘留一樣,鑽進了洛羽的墨鏡裡。病房裡的異常能量消失了,牆上的輸液架也停止了移動,恢複了正常的樣子。
洛羽走出病房,心裡卻有些沉重。青羽市的“異常”,從來都不是冰冷的建築或物品,而是一個個被困的靈魂,一個個沒來得及完成的願望,一個個無法釋懷的悲傷。他的“簡單”任務,看似隻是存活,卻讓他看到了比其他人更多的真相——因為他能“看見”能量背後的故事。
他繼續往上走,走到住院部的頂樓時,終於能看到遠處的景象:老百貨大樓的異常還在,一半完好一半坍塌;遊樂場的旋轉木馬已經恢複了正常,正在緩慢地順時針轉動;學校的圖書館裡,燈光隱約亮著,像是有人在裡麵看書。他的墨鏡鏡片上,突然映出六道微弱的能量軌跡,分彆朝著不同的方向,卻都帶著一絲穩定的波動——那是羅飛、肖煥、周晨、秦雨、鄒曉婷和林陽的能量軌跡,他們的第一階段任務,應該都完成了。
就在這時,手腕上的能量追蹤表突然“嘀嘀”響了兩聲,屏幕上的文字變成了:“任務完成:其餘六人第一階段任務已結束,原地待命,等待下一指令。”
洛羽靠在頂樓的欄杆上,摘下墨鏡,揉了揉眼睛。灰紫色的天空下,青羽市的異常還沒有完全解決,但至少,有六個靈魂已經得到了安息。他重新戴上墨鏡,鏡片後的灰白色瞳孔亮了亮——他能看到,遠處有一道藍金色的能量軌跡,正在朝著市中心的方向移動,那是林陽的能量軌跡,和他在古觀訓練時看到的一模一樣。
“接下來,該彙合了。”洛羽輕聲說,指尖的空間能量微微波動,做好了應對下一階段考驗的準備。他的“簡單”任務已經結束,但真正的挑戰,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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