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裹著廢墟裡的塵土，撲在眾人臉上，帶著一股陳舊的黴味。走了約莫一刻鐘，前方出現一塊歪斜的招牌，鐵皮上“誠信超市”四個紅色大字被刮得隻剩一半，邊角卷翹著，像被啃過的紙片。這就是他們要找的最後一處地方——鏡像城市裡與黎叔終極對峙的戰場，此刻隻剩一片狼藉的斷壁。
“就是這兒了。”林陽停下腳步，目光掃過眼前的廢墟。超市的卷簾門早已被掀飛，斜插在旁邊的瓦礫堆裡；貨架塌了大半，生鏽的金屬框架扭曲成奇怪的形狀，上麵還掛著幾片殘破的塑料袋；地麵上散落著玻璃碎片和腐爛的商品包裝，隱約能辨認出“方便麵”“礦泉水”的字樣，隻是都被厚厚的灰塵蓋得看不清原色。
周晨的腳步頓了頓，攥著身份牌的手不自覺收緊。他抬頭看向超市深處，那裡本該是倉庫的位置，此刻隻剩一個黑黢黢的洞口，像隻沉默的眼睛。“當時就是在這裡，張誠的能力突然失控了。”他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顫抖，“我和洛羽剛走進倉庫，就被一股強流掀翻在地，周圍的貨架開始晃，東西劈裡啪啦往下掉，像地震了一樣。”
這話像一把鑰匙，打開了眾人記憶的閘門。秦雨下意識往鄒曉婷身邊靠了靠：“我記得當時外麵也亂了套，貨架上的東西往天上飛，顧客尖叫著往外跑，我和鄒曉婷扶著牆才沒被晃倒。”
“是時空褶皺徹底爆發了。”洛羽走到倉庫洞口前，微微閉起眼，感知小心翼翼地探進去。哪怕過了這麼久，這裡的能量殘留依舊紊亂，像一鍋煮沸的開水，“張誠作為次級錨點，本身就承載著黎叔的部分能量。我們找到他時，他的能量場已經瀕臨崩潰，一受刺激就徹底失控了——他不是故意要傷我們，是錨點的能量在反噬他自己。”
林陽順著倉庫洞口往裡看，昏暗的光線裡，能看到地麵上一道深深的裂痕，蜿蜒著伸向深處。那是當時能量爆發時留下的痕跡，如今積滿了灰塵，卻依舊能讓人想起當時的凶險。“我記得你倆被卷進倉庫後，裡麵的能量波動突然變強。”他轉頭看向洛羽，“你當時是不是感知到什麼了？”
洛羽睜開眼，臉色比剛才更白了些：“是林曉月的殘影。”他聲音輕輕的，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我被能量掀翻時，腦袋裡突然閃過一段畫麵——一個穿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女孩，蹲在倉庫角落，手裡抱著個金屬盒，對著空氣說‘不能讓他們找到’。等我爬起來，就看到她的殘影站在倉庫最裡麵，對著我們招手。”
“她是在給我們指路。”鄒曉婷走到洛羽身邊，目光落在倉庫深處，“當時我和秦雨想往裡衝，被一股能量彈了回來，還是林陽你先衝進去的。我們跟著你往裡跑，就看到林曉月的殘影站在一堆紙箱後麵，指著地上的暗格——金屬盒就藏在那裡麵。”
林陽點點頭，腳步不自覺往倉庫裡挪了兩步。腳下的碎石發出“哢嚓”的輕響，像是在回應他的記憶。“找到金屬盒的時候，張誠已經趴在地上不動了，渾身冒著黑氣，嘴裡胡言亂語。”他頓了頓，想起當時的混亂，“羅飛和肖煥當時在外麵疏散人群，聽到倉庫裡的動靜，立刻衝了進來。他們倆一個按住張誠的胳膊，一個用能量穩定器壓製他的能量，費了好大勁才把他製住。”
這話讓羅飛的眉頭皺了皺，他踢了踢腳邊一塊碎磚：“早知道後麵會出事，當時就該留個人守著你們。”他當時一門心思撲在製服張誠上，等把人交給鏡像城市的公安乾警，折返回來時，林陽已經被黎叔的能量刮傷，正靠在牆上喘氣。每每想起這事，他心裡就堵得慌——作為隊伍裡的武力擔當，他沒能在最關鍵的時候護住隊長。
“不怪你。”林陽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平靜，“黎叔選在那個時候現身，本就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
他的目光落在倉庫內側的一麵斷牆上，那裡的牆體有一道明顯的黑色痕跡，像是被什麼灼燒過。那就是他受傷的地方。記憶裡的畫麵突然清晰起來：當時他剛把金屬盒遞給鄒曉婷，身後就傳來一陣刺骨的寒意——黎叔不知何時出現在倉庫門口，手裡攥著個黑色的鐵盒，周身縈繞著濃鬱的黑色能量，和張誠身上的氣息如出一轍，卻更加強烈。
“把盒子給我。”黎叔的聲音沙啞得像砂紙摩擦，眼神裡沒有了在殯儀館時的怯懦，隻剩下貪婪和狠戾。他抬手一揮，一道黑色能量就朝著鄒曉婷的方向射去——他要的不是人，是她手裡的金屬盒。
林陽當時想都沒想，一把推開鄒曉婷，自己硬生生扛下了那道能量。後背傳來一陣劇痛，像被燒紅的烙鐵燙過，他踉蹌著後退兩步，撞在牆上才穩住身形。眼前陣陣發黑，卻能看到黎叔步步緊逼，手裡的黑色鐵盒隱隱發出微光，周圍的能量波動越來越劇烈，貨架開始劇烈搖晃，灰塵簌簌往下掉。
“當時你靠在牆上，臉色白得像紙，卻還喊著讓我們往後退。”秦雨的聲音帶著點哽咽，“我想扶你，卻被洛羽拉住了——他說黎叔的能量場太強，靠近了會被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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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根本控製不住感知。”洛羽苦笑了一下，“黎叔的能量裡摻雜著主錨點的力量，一靠近就像有無數根針往腦子裡紮，我隻能勉強撐著給你們報位置。周晨想用水壺砸黎叔，結果剛抬手就被能量彈開了。”
周晨抿了抿嘴，想起當時的無力感：“我看著你後背的衣服慢慢被血滲濕，卻什麼都做不了。直到神棍出現，黎叔的注意力才被吸引過去，我們才有機會扶你起來。”
“黎叔當時看到神棍，臉色一下子就變了。”鄒曉婷補充道，“他好像很怕神棍，手裡的黑色鐵盒攥得更緊了，還想往倉庫後麵跑，結果被神棍用儀器困住了能量場。現在想想，他怕的不是神棍本人，是神棍手裡能壓製他能量的東西——畢竟那盒子是他控製錨點網絡的關鍵。”
神棍一直站在倉庫門口，聽著眾人回憶，此刻才開口：“黎叔的能量場和那盒子綁定在一起，盒子在，他的能量就能穩定；盒子沒了，他就是個沒牙的老虎。當時我要是晚到一步，他說不定真能帶著盒子跑掉——那時候你們剛經曆張誠失控，能量和體力都耗得差不多了。”
他走到林陽剛才注視的斷牆前，指尖輕輕碰了碰那道黑色痕跡，指尖瞬間沾了點黑色粉末。“這就是主錨點能量殘留的痕跡，十年了都散不去。”他撚了撚指尖的粉末，語氣嚴肅，“你們當時找到的金屬盒，是林曉月的記憶載體；而黎叔手裡的黑色盒，是主錨點控製盒。這兩個盒子碰在一起，會引發能量共鳴——黎叔就是想利用這種共鳴，徹底激活青羽市的所有次級錨點，讓鏡像城市的能量場徹底崩潰。”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秦雨忍不住問，“鏡像城市塌了，對他有什麼好處？”
“他想魚死網破。”神棍的目光掃過眾人，“十年前他引發空間坍塌，就是為了奪取林曉月的研究成果，製造能控製時空褶皺的盒子。結果被鎮樞司盯上，隻能躲在鏡像城市裡苟活。你們找到張誠、回收金屬盒，等於斷了他的退路——他知道自己跑不掉，就想毀了鏡像城市，讓青羽市的真實廢墟暴露出來，引發更大的混亂，好趁亂逃出去。”
洛羽突然“唔”了一聲，按住太陽穴，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猛地睜開眼，看向超市廢墟的東側，聲音帶著急促：“有人！不止一個，能量波動比剛才強多了。”
眾人瞬間繃緊了神經。羅飛往前一步，擋在秦雨和鄒曉婷身前，手悄悄摸向腰間——那裡本該彆著能量槍，現在雖然空著，但多年的訓練讓他下意識擺出了防禦姿態。肖煥走到林陽身邊，目光警惕地掃過周圍的廢墟：“是觀察者組織的人？”
“大概率是。”神棍的手已經摸進了帆布包，指尖碰到了武器的冰涼觸感，“剛才那個偵查的人應該把消息傳回去了，他們知道我們在查盒子的線索，想來搶先手。”
林陽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身邊的六位隊員。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警惕，卻沒有絲毫慌亂——從鏡像城市的異常事件，到廢墟裡的真相揭曉，再到此刻暗處的窺伺，他們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需要神棍指引的小隊，而是能並肩麵對危險的戰友。
他抬手拍了拍洛羽的肩膀，示意他穩住：“能感知到他們的位置嗎？”
洛羽閉著眼，眉頭緊緊皺著，過了幾秒才艱難地點頭：“東側和南側各有兩個，都藏在廢墟後麵，沒敢靠近。他們的能量很隱蔽，但帶著一股……很陰的氣息，和之前那個偵查的人一樣。”
“暫時不用管他們。”神棍的聲音很穩，“他們現在隻是在試探，沒摸清我們的底細，不敢貿然動手。我們先把這裡的線索理清楚，再做打算。”他走到倉庫中央，從帆布包裡拿出那個銀色儀器，按下開機鍵，屏幕上立刻跳出超市的三維模型，紅色的能量殘留點在模型上閃爍，“你們看，這裡的能量殘留形成了一個環形——當時黎叔站在圓心位置，他手裡的盒子正在往外釋放能量，試圖和張誠的次級錨點形成共鳴。如果不是你們及時找到金屬盒，打斷了他的節奏，後果不堪設想。”
林陽看著屏幕上的紅色圓環，突然想起當時黎叔被神棍製服時的眼神——不是憤怒，而是一種近乎瘋狂的不甘。他當時還不明白，現在終於懂了：那是一個策劃了十年的陰謀，在即將得逞時被徹底打碎的絕望。
“盒子現在會在誰手裡？”鄒曉婷看著屏幕上的能量點，語氣凝重，“黎叔的同夥？還是已經被觀察者組織的人拿走了？”
神棍收起儀器，搖了搖頭：“暫時還不確定。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盒子的能量殘留和這裡是相通的——隻要我們順著廢墟裡的能量痕跡往核心區域走，遲早能找到它的下落。”
風又起了，吹得超市廢墟裡的鐵皮招牌“哐當”作響，像是在催促著什麼。洛羽緩緩睜開眼，對著林陽搖了搖頭：“他們還在盯著我們，但沒動。”
林陽點點頭，目光轉向超市外的廢墟深處。那裡是青羽市廢墟的核心，是十年前空間坍塌的源點，也是他們第三階段任務的戰場。黑色控製盒的線索、觀察者組織的窺伺、隨時可能破碎的鏡像城市……所有的危機都在朝著那個方向彙聚。
他轉過身，看向隊員們，語氣堅定：“該看的地方都看完了，真相和線索我們都摸清了。接下來，該去會會那些藏在暗處的人，也該去核心區域，找那個盒子，找十年前的源點了。”
羅飛攥了攥拳頭，眼底閃過一絲銳利：“早該這樣了。總被人盯著，渾身不自在。”
秦雨深吸一口氣，抬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臉上露出了堅定的神色：“走吧，不管是盒子還是觀察者，我們都接著。”
眾人相視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跟著林陽的腳步，朝著超市外的廢墟深處走去。陽光透過鉛灰色的雲層，在他們身後投下長長的影子，與這片破敗的廢墟融為一體。暗處的窺伺依舊存在，但此刻的他們，早已無所畏懼——因為他們知道，自己要守護的不隻是一個鏡像城市的假象，更是無數像林曉月一樣，被困在時空褶皺裡等待解脫的靈魂，是青羽市僅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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