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玉牌邊緣,那滴血尚未乾涸,沿著“蘇靈”二字緩緩滑落,在焦黑的裂痕間洇開一道暗紅。柳搖的指尖懸在血珠上方,未觸即收。她眸色沉靜,指腹掠過牌麵刻痕,忽而一頓——血珠墜地前,竟在空中凝了刹那,似被無形之物牽引。
“它還在動。”蘇靈站在三步之外,聲音輕得幾乎融進晨風。她沒伸手去擦那血,隻是盯著玉牌背麵的殘印,目光如釘。
柳搖抬手,劍氣自袖中溢出一縷,繞玉牌低旋。霜紋在血珠表麵結出細絲,瞬息又化。她眉心微蹙:“不是靈力,是魔氣滲進契約紋路裡了。”
話音落,玉牌突然震顫,半枚殘印泛起幽光,指向山門東北方。柳搖反手將玉牌扣進掌心,冷意順著指縫蔓延至腕骨。
“走。”
二人穿林而行,足下枯葉碎裂聲清晰可聞。柳搖走在前,劍未出鞘,但肩頭黑貓耳尖微動,瞳孔縮成一線。蘇靈緊隨其後,藥囊輕晃,銀針在布袋中微微震顫,似有所感。
行至斷崖棧道,霧氣自穀底升騰,纏住石階。柳搖忽停步,劍氣自足底蔓延,凍結霧中一道細痕。那痕跡如絲線懸空,一端沒入岩壁,另一端隱入虛空。
“有人動過地脈。”她低語,劍氣順線探入,岩壁微震,浮出半道殘符——與玉牌背麵紋路同源,卻多了一圈逆旋咒環。
蘇靈上前一步,指尖將觸未觸,忽覺腕骨一涼。她低頭,發現袖口內側竟浮出一道淡青色印記,形如鎖鏈,正隨呼吸明滅。
“它認我。”她嗓音微啞,“可我不記得……從未戴過命牌。”
柳搖收劍氣,轉身將她手腕覆住:“彆看。”她掌心微熱,一縷劍氣滲入蘇靈經絡,逼出那股陰寒。印記褪去,蘇靈踉蹌半步,被柳搖扶住肩。
“命牌不是遺失,是被剝離。”柳搖盯著岩壁殘符,“三十年前那場火,燒的不隻是你母親的屋子。”
霧散,棧道儘頭現出一座荒廢道觀。門楣歪斜,匾額斷裂,“玄”字殘半,“靈”字覆滿青苔。玉牌在柳搖掌心再度發燙,光點凝聚,指向觀內。
觀中塵積三寸,香爐傾倒,供桌斷裂。柳搖以劍氣挑開瓦礫,露出地磚上一道符陣——七角星紋中央,嵌著一塊空凹,形狀與玉牌完全契合。
“這裡曾鎮過命牌。”她蹲下,指尖撫過凹槽邊緣,“不止一塊。”
蘇靈站在門口,忽然抬手按住心口。她呼吸微滯,仿佛有針自胸腔深處刺出,直抵喉間。她張了張口,未出聲,卻見供桌殘角下,壓著一片焦黃布片,上麵繡著半朵霜蓮——與她幼時貼身衣物上的紋樣一模一樣。
柳搖察覺異樣,回身時,蘇靈已拾起布片。她指尖發抖,卻未落下。布片背麵,用血寫著兩個小字:“莫尋”。
玉牌驟然發燙,灼得柳搖掌心生疼。她猛地抬頭,觀外樹影晃動,一人立於古柏之下,玄色勁裝外罩白狐裘,袖口微揚,指尖纏繞一縷血絲。
那人未走近,隻冷笑一聲。聲音不高,卻如冰錐刺入耳骨。
柳搖劍出鞘三寸,幽冥劍氣彌漫,黑貓自肩頭躍下,化作一縷黑霧纏上劍身。她未動,隻盯著那人背影——白狐裘下擺沾著濕泥,似從地底而來。
“你認得這命牌?”她問。
那人不答,反手一揚,半塊殘玉自袖中飛出,在空中劃出一道血光。玉麵刻紋與葉無歡令牌如出一轍,卻多了一道裂痕,正對柳搖。
玉牌在柳搖掌心劇烈震顫,竟欲脫手而去。她五指猛然收攏,劍氣壓下,玉牌靜止,但那滴血已滲入掌紋,順著血脈遊走,直逼心脈。
蘇靈疾步上前,銀針自袖中滑落三枚,刺入柳搖手腕三穴。針尾震顫,逼出一滴黑血,落地即燃,化作青焰。
那人輕笑,轉身欲走。
“站住。”柳搖開口,聲如寒泉擊石。
那人頓步,未回頭。
“命牌為何滲血?”
“因它醒了。”那人終於開口,嗓音沙啞,“三十年前被剜骨抽魂的人,不該活著。”
“誰剜的?”
“你信的那些人。”他緩緩轉身,露出半張臉——左眼瞳孔如漩渦旋轉,右眼卻清明如水,“你師父,你宗門,你敬若神明的祖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