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府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翌日清晨,天光放亮。
長街被衝刷得乾乾淨淨,青石板的縫隙裡還積著水,倒映著灰白的天。
蘇清寒牽著那匹半死不活的老馬,找了個街邊的攤子。
“一碗豆花,兩根油條。”
她將那把從柳青書手上得來的黑刀擱在桌上,占了半個桌麵。
老馬就拴在旁邊的柱子上,有氣無力地打著響鼻,眼神裡透著一股看破紅塵的滄桑。
攤主是個老漢,手腳麻利,很快便將滾燙的豆花和金黃的油條端了上來。
豆花是鹹的,撒了些蝦皮紫菜,味道尚可。
蘇清寒掰了半根油條,泡在豆花裡,正準備送進嘴裡。
一隻手,毫無征兆地伸了過來,摸向了桌上的那柄黑刀。
嗯?
蘇清寒的動作停住了。
她甚至沒有抬頭去看。
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身體快過了腦子。
右手閃電般握住刀柄,拔刀,轉身,手腕下壓。
噌——
烏黑的刀鋒,帶著破風的輕響,停在了來人的腦門前。
刀尖距離那人的眉心,不足三寸。
鋒銳的刀氣,甚至讓他額前的頭發都向後飄起。
“......”
“啊——”
“撒人啦!撒人啦!”
雖說如今亂世,江湖之人隨身帶著刀刃,也不算什麼稀奇大事。
可在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刀鋒出鞘,還是讓周圍的百姓慌亂起來。
那攤主老漢更是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臉色煞白。
完了完了。
這要是打起來,少說也得損壞幾張桌椅。
到時候找誰賠去?
“姑......姑娘,且慢!”
來人總算開了口,聲音有些發緊,但還算鎮定。
蘇清寒這才抬眼,看清了對方。
是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方臉,濃眉,眼神銳利。
身上穿著一身皂色的公服,腰間掛著身份腰牌和製式佩刀。
官府的人。
她皺了皺眉,手腕一轉,那柄黑刀便被她舉重若輕地收了回來,還刀入鞘。
“抱歉。”
嘴上說著抱歉,可她的眼神裡卻沒有絲毫歉意。
這不是該麼?
上來就摸人家的兵器,換個脾氣爆的,這會兒腦袋都該滾地上了。
那皂衣官差顯然也驚出了一身冷汗,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對著蘇清寒一抱拳。
“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莫怪。”
他定了定神,目光又落回那柄黑刀上,眼神裡帶著幾分驚疑。
“敢問姑娘,此刀......可是柳青書的刀?”
蘇清寒端起碗,喝了一口豆花。
沒承認,也沒否認。
那皂衣官差見她不答,也不追問,反倒像是自言自語起來:“那柳青書,是黃風寨的二當家,心思歹毒,殺人如麻,一手刀法陰險狡詐,在揚州府周邊的綠林道上,頗有些名氣,他這柄‘雁翎刀’,更是從不離身。”
蘇清寒白了他一眼。
既然你都知道,那還問什麼。
皂衣官差看著她那張過分年輕漂亮的臉,又看了看那柄刀,忽然想通了什麼,瞳孔微微一縮。
“姑娘身手不凡,莫非......那柳青書,已經被你......”
“嗯。”
蘇清寒應了一聲,又掰了半根油條。
這下,輪到官差沉默了。
他上上下下,仔仔仔細細地打量了蘇清寒一遍。
怎麼看,都跟那個能單殺柳青書的狠人聯係不到一起。
可剛剛那一刀......
良久,他眼中的驚疑,漸漸變成了欣賞。
“好!殺得好!”他撫掌讚道,“柳青書這等惡賊,死有餘辜!姑娘此舉,乃是為民除害!”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
“如今這世道,兵荒馬亂,匪盜橫行,齊侯雖有心安民,奈何治下疆域遼闊,官府人手實在有限。為保境安民,齊侯特設‘靖安司’,遍邀境內武林好手,專司清剿匪盜,追緝要犯之事。”
他看著蘇清寒,眼中帶著幾分熱切。
“靖安司不入官籍,來去自由,隻需接取懸賞榜上的任務便可,我看姑娘年紀輕輕,實力便已如此駭人,若是就此埋沒,豈不可惜?”
“姑娘若有興趣,不妨隨我去靖安司的駐地看看?”
嗯?
還有這好事?
蘇清寒心中默默盤算。
如此兵荒馬亂的年代,若無實力傍身,很容易就死的不明不白。
變強,無疑是現在的首要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