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青直起身,環視眾人,笑道:“諸位前輩,登基大典在即,此次大典,非同小可。為彰顯對諸位前輩的敬重,特意在大典處,為諸位修築了一座觀禮台。位置絕佳,屆時,諸位便可在台上,親眼見證新朝的誕生。”
眾人聞言,心中雖然疑慮,可也沒有想太多,一個個紅光滿麵,紛紛舉杯,向諸葛青遙敬。
登基大典,專門為他們修築了一座觀禮台。
這是何等的殊榮!
“諸葛先生客氣了!我等定當竭儘所能!”
“為陛下分憂,乃我等分內之事!”
氣氛,再一次熱烈了起來。
酒過三巡,諸葛青狀似無意地提起:“晚生聽聞,諸位前輩此行,一路詩文唱和,得佳作無數,更是集結成冊,名曰《匡正集》,不知晚生可有幸,拜讀一二?”
提到《匡正集》,孔繼然更是得意,撫須笑道:“不過是些遊戲之作,待大典之後,老夫自當獻於陛下,以博陛下一笑。”
“那可真是太好了。”諸葛青的臉上,笑容愈發溫和。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大殿中央,對著眾人,再次行了一禮。
“時辰不早,晚生便不多擾諸位雅興。驛館早已備好,諸位今夜好生歇息。”
...
是夜。
淩霄殿頂,覆著一層薄薄的霜白,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著玉石般的光澤。
蘇清寒獨自一人,坐在殿脊之上,一條腿隨意地垂著,另一條腿曲起,手臂搭在膝蓋上,俯瞰著腳下這座燈火璀璨的不夜雄城。
風很冷,吹起她未曾束起的青絲,拂過那張毫無瑕疵的側臉。
她很喜歡這種感覺。
萬家燈火在下,無垠星河在上,天地之間,仿佛隻餘她一人。
腳下的神都,是她的作品。自拔地而起的那一刻,這座城的每一寸肌理,便都烙上了她的意誌。
她能感受到這座城池的呼吸,能聽到那大街小巷裡,無數生靈彙聚而成的,名為人間煙火的嘈雜聲響。
很吵,但她不討厭。
身後,傳來極輕微的聲響。
“主公。”
“他們鬨完了?”蘇清寒沒有回頭,聲音被夜風吹得有些飄忽。
“回主公,宴席已散,孔繼然等人,已在驛館歇下。”
“其他的呢?”
“謝玄與溫氏等人,已在席間為新朝六部九卿的歸屬,爭得麵紅耳赤。”
蘇清寒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那本《匡正集》,你瞧過了?”
“瞧過了。”諸葛青自袖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冊子,雙手呈上,“詩三百,佳作寥寥,怨氣與傲氣,倒是衝天。”
蘇清寒沒有接,隻是道:“念一首來聽聽。”
諸葛青略一沉吟,挑了那首被眾人推為壓卷之作的詩。
“牝雞司晨天下亂,聖人一怒風雲變。此去揚州非等閒,要將乾坤重倒轉。”
念罷,他靜立原地,不再言語。
夜風,似乎更冷了些。
蘇清寒終於回過頭,清澈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驚人。
她看著諸葛青,忽然笑了。
那笑容,很淡,卻讓這位智計無雙,早已見慣了生死與人心的謀主,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心悸。
“你說,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諸葛青垂下眼簾,“在他們眼中,主公已是籠中之鳥,天下是盤中之餐,他們要做的,不過是商量好如何分食。”
“有意思。”
蘇清寒站起身,走到殿脊的邊緣。
“我以前,也見過很多這樣的人。”
她的聲音很輕,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們總覺得,世界就該按照他們熟悉的規矩來運轉。他們相信流程,相信資曆,相信人脈,相信那些看不見摸不著,卻又真實存在的‘潛規則’。他們覺得,隻要按著規矩來,就算不能贏,也一定不會輸。”
“他們以為,掀桌子的人,是小孩子脾氣,是莽夫行徑,成不了大事。”
“他們永遠也想不明白,有的人,從坐上牌桌的那一刻起,想的就不是怎麼贏下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