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樓世界,碼頭。
小舟已經離開了湖心,慢悠悠的晃悠到了碼頭。
雖沒上岸,但周圍停了十幾條漁船,岸邊有兩排簡陋的茶寮草屋,來來往往還是有不少人。
但此刻大多數人的心神都被天幕吸引去了,也沒幾人關注這艘悄無聲息挨近的小舟。
李蓮花覺得自己好像犯了一個無法彌補的錯誤。
這十年的淒風苦雨磨平了他身上所有的棱角,是非已了後他心存死誌,隻想著讓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他原諒了過去,原諒了苦難,原諒了所有人。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
他沒有資格替彆人原諒那些人。
老李,劉二,小五,老虎,管楊...
五十八個兄弟,每個人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他原諒雲彼丘,原諒包庇他的紀漢佛,白江鶉,石水,四顧門眾人...
可他沒問過他們五十八人的意見。
他沒有那麼幸運,能在有生之年得見他們的亡魂。
若是他們得知他的選擇,會不會埋怨他?會不會生氣?會不會覺得不公平?會不會討厭他的慷他人之慨?
他畢竟苟延殘喘了十年,可他們卻死在了風華正茂的年紀。
他突然覺得有些冷。
風從四麵八方的彙聚而來,一波一波襲向他的身體。
嗚咽的夜風像是一聲聲淒厲的哭嚎,接連不斷的灌入耳中。
他望著天幕上那張與自己像又不像的臉,有些好奇他會怎麼做。
是與自己一樣放下?還是像曾經的李相夷一樣絕不手軟?
【中元節過後,李蓮花生了一場大病。
高熱不退,日日暈厥。
魏嬈等了一盞茶,才慢慢取下他身上頭上的銀針。
燒算是暫時退下來了,就是不知道夜裡還會不會反複。
他身上的貼身衣衫都被汗水浸濕了,顯然是不能再繼續穿了。
她看著陷入昏迷的李蓮花,懸在半空的手有些猶豫。
要換嗎?
昏迷中的李蓮花似是十分不舒服,眉頭緊蹙,呼吸聲粗重。
魏嬈抿了抿唇。
算了,反正他也不知道。
她起身走到靠著床頭的衣櫃前,打開櫃門翻找乾淨的衣物。
“嗒~”
一個荷包被她不小心帶落到了地上。
魏嬈將衣服放在床邊,隨手將荷包撿了起來。
一個十分精致,繡著玉蘭花的淺青色荷包。
抽繩鬆開了,露出裡麵幾顆木色的佛珠。
油潤光滑,顯然是時常把玩或者貼身佩戴才能生出這樣漂亮的光澤。
她臉上沒有什麼變化,隻是將抽繩收緊,而後將荷包放回了衣櫃最角落的位置。
麵色平靜的替李蓮花換了乾淨的上衣,將濕帕子敷在他額頭上,而後拿著換下來的衣服出了房間。
照顧病人顯然是件很繁瑣的事情。
她還得熬藥,做飯,洗衣服,清洗銀針...
還好,她從來都不是什麼雙手不沾陽春水的高門貴女。
“師父...師父...”
夜半時分,李蓮花果不其然又發起了高熱。
渾身滾燙,大片混亂的記憶一幀幀從眼前閃過。】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天幕畫麵一轉,竟將李蓮花夢境裡的場景展現了出來。
【與師兄單孤刀爭吵;師兄憤然離開四顧門;收到師兄身死的消息;東海大戰,李蓮花與笛飛聲的生死之鬥;碧茶毒發,棋差一著;跌落深海,被衝上岸;醒來後拖著重傷的身體獨自走回四顧門;周圍百姓的指責怨懟;還未進門便聽到的埋怨;同門之間的爭吵;肖紫衿提出的解散四顧門;心上人真正的想法,...
李相夷躲在門後,將門內眾生百態看得清清楚楚。
他沉默著避開眾人,去到了後院住所,展開了那封已經沾上灰塵的信。
“阿娩得君愛護,相隨相伴幾載,永刻於心......
阿娩心倦,敬君卻無法再伴同行,無法再愛君如故。以此信,與君訣彆。
永祝君,身長健,歲無憂,還卻平生所願。
阿娩留。”
心灰意冷的他無處可去,遊魂似的回到了東海...
暈倒後被無了救走,金針梵術替他續了十年命,麵容也會因此慢慢改變...
一念心清淨,蓮花處處開。
李相夷死在了東海,世上隻剩下苟延殘喘的李蓮花...】
蓮花樓世界,四顧門。
喬婉娩呆愣愣的望著天幕,身形搖晃,幾乎要站不穩。
“阿娩!”
肖紫衿立即上前扶住她,眼底藏不住的喜意。
原來阿娩早就寫了斷情信,她與李相夷早就沒了乾係!
喬婉娩淚如雨下,難以置信的望向李相夷的背影。
她看不見眼前這個李相夷的神色,可她看得見天幕上那個李相夷的絕望。
她甚至不敢開口叫他一聲,怕看見他眼底的恨意。
她寫下這封信時,其實並沒有真正割舍下他們二人之間的情意。
她還盼著...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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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天之前,他待自己一如既往。
她還以為...
原來他根本就沒看那封信。
真相真正揭露後,她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因為李相夷就是這樣一個人。
他心裡裝著天下,情愛隻占了一個小小的角落。
在這樣耀眼的人身邊,要麼就做驕陽,與他並肩,要麼就做影子,默默跟隨。
可她兩樣都成不了,所以她選擇離開。
可她從未想過要傷害他!
也從未想到這封信被看到的時機是在這種時候。
雪上加霜,寒上加凜。
其餘人都沒開口,畢竟這是他們門主的私事。
但是,對上肖紫衿,大家可就沒這麼客氣了。
“肖紫衿!原來是你!”
“真是會咬人的狗不叫!倒是藏的挺深啊!”
“平日裡裝的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一到重要關頭就成了縮頭烏龜!”
“動搖軍心,妖言惑眾!”
“表麵上為了大家考慮,可實際為了什麼你心裡有數!”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你這個孬種,想爭就大大方方爭啊,老子們還高看你一眼!淨縮在背後使這些下作手段!真是癩蛤蟆爬腳麵,不咬人你惡心人!”
“閉嘴!”
肖紫衿氣的臉色漲紅,扶著喬婉娩的手下意識收緊。
“我有說錯什麼嗎?你們憑什麼罵我?”
“你們不過是...”
“來人!”
李相夷的聲音打斷了肖紫衿的未儘之語。
李相夷眼底淬滿寒冰,沒有溫度的視線掃過幾人。
“送喬姑娘回後院。”
他的眼神凍得旁邊的侍女打了個冷顫,顫著身子上前扶住了喬婉娩。
“相夷...”
“喬姑娘,抱歉。”
“是我做的不好,沒有儘到該儘的責任,那些事與你無關,我尊重你的選擇。”
“自此之後,你我一彆兩寬,各生歡喜。旁人若是敢胡亂傳言,我定不輕饒!”
從未見過他這般冷硬態度的喬婉娩呆住了。
侍女低垂著眉眼,手上用力,帶著她往後院走。
小人物看得更清楚,劉大劉二等人的怒火都要控製不住了,這裡怕是要打起來了!
其他人見喬婉娩離開了,說話也就更沒有顧忌了,怎麼難聽怎麼來。
“肖紫衿!我艸你”
“你他的就是個,,你合該被”
“,老子真恨不得”
“就是,你個賤人也配當護法!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