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橡樹總部第17層，曾經的“最高風險隔離觀察區”，如今更像是一個經曆了一場微型規則戰爭後的難民營。燒焦的設備殘骸上覆蓋著一層由∫符號社會搖軌跡凝結成的、類似彩色蛛網的奇異物質；空氣中同時彌漫著老壺時間茶的陳香和伯納德壞賬黑霧的淡淡焦糊味；牆角那盆被賈仁義精心照料的仙人掌，此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經曆著“生長枯萎再生長”的詭異循環，顯然是受到了時間亂流的影響。
劫後餘生的慶幸隻持續了不到一杯“時間茶”的功夫。空氣中仿佛依然殘留著“最終清算協議”那令人靈魂戰栗的壓迫感，以及薇薇安離去時那冰冷刺骨的眼神。頭上懸著的“待裁決”之劍，讓辦公室裡的每一寸空氣都沉重得能擰出水來。
“老大…我們現在算不算…在等死？”莎拉抱著已經徹底罷工、屏幕碎成抽象藝術的平板，聲音帶著哭腔。剛才那湮滅倒計時的滴答聲，幾乎成了她的心理陰影。
伯納德煩躁地踢了一腳旁邊燒成骨架的服務器：“媽的！那個瘋婆子！打不過就掀桌子！算什麼好漢！”
∫符號有氣無力地在空中劃出一個問號，表達著同樣的憂慮。
老壺的壺蓋輕輕磕碰著壺身，發出沉悶的響聲：“時間…不多了。裁決…隨時可能降臨。”
賈仁義則已經默默開始收拾東西——雖然也沒什麼可收拾的——似乎準備隨時跑路。
“等死？跑路？”陸川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他臉上看不到多少恐懼，反而有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煥發出的奇異光彩，一種混合著極度疲憊和高度興奮的賭徒式的專注，“同誌們，我們的字典裡有這兩個詞嗎？”
他站起身，走到那麵被壞賬黑霧塗鴉了的牆前，用手指敲了敲：“薇薇安為什麼沒能一下子摁死我們？不是因為她心軟，也不是因為威廉突然良心發現，而是因為我們找到了規則的一個‘縫隙’！那份破產申請書，就像一根刺，卡在了那個毀滅程序的齒輪裡！”
“這說明什麼？”陸川環視眾人，目光灼灼，“說明這個看似無所不能的‘係統’，這個金橡樹賴以生存的‘永恒計劃’，它也不是鐵板一塊！它有漏洞！有bug！有邏輯上無法自洽的縫隙！”
“而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在這裡瑟瑟發抖地等待判決！而是——主動出擊，把這些縫隙撬得更大！大到足夠我們鑽過去，甚至…大到能讓這個係統自己宕機重啟！”
“我們要成為‘漏洞獵人’！在毀滅程序的源代碼裡，玩一場驚心動魄的跳房子遊戲！”
這番言論讓眾人目瞪口呆。在毀滅程序的代碼裡跳房子？這想法也太瘋狂了！
“可是…老大，”莎拉怯生生地問，“我們怎麼找到那些漏洞？我們連‘係統’到底是什麼，它的代碼在哪裡都不知道啊！”
“問得好！”陸川啪地打了個響指，目光落在了桌上那本安靜的神秘筆記上，“我們不知道，但它…可能知道。”
他拿起那本筆記。自從上次在地下七層指引他們找到廢棄清潔單元後，筆記就再無異動。但陸川有種直覺，這本筆記與“係統”，與那段隱藏在曆史陰影中的“負β測試”往事，有著極深的關聯。
“筆記啊筆記，”陸川像哄小孩一樣對著它念叨，“現在可是生死存亡的時刻了。薇薇安要弄死我們，那個破係統也要裁決我們。你要是知道點什麼保命的法子，就彆藏著掖著了，趕緊顯靈吧？大不了…回頭我給你燒點真正的、不帶負能量的高香？”
筆記毫無反應。
陸川不氣餒，又換了個思路：“你看，我們現在和‘係統’算是杠上了。這和你之前記錄的‘負β測試’失敗，是不是有點像？都是不被理解的、試圖挑戰規則的存在？我們是同類啊！幫我們，說不定也是在幫你自己…或者說，幫你原來的主人？”
當陸川提到“原來的主人”時，筆記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有門！
陸川趁熱打鐵：“我們需要信息！關於‘係統’底層邏輯的信息！關於‘永恒計劃’真正麵目的信息！關於…1997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的信息！”
話音剛落，筆記突然無風自動，嘩啦啦地翻動起來，速度越來越快，最終停在了靠近末尾的某一頁。這一頁不再是之前那種潦草的字跡或模糊的圖表，而是浮現出大量極其複雜、不斷流動變幻的、由光點構成的…代碼片段？
這些代碼並非現代計算機語言，更像是一種古老的、蘊含規則力量的符文與數學符號的結合體，閃爍著幽微的光芒。
“這是…‘係統’的代碼？”莎拉湊過來，驚訝地看著那些流動的光符。
“不像完整的代碼，”陸川眯起眼，“更像是…某種日誌文件？或者…錯誤報告？”
∫符號也好奇地湊過來，它的軌跡似乎能與這些光符產生某種微弱的共鳴。
【檢測到同源規則信息碎片…嘗試解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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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息嚴重殘缺…關鍵詞提取：…邏輯悖論…熵增溢出…觀測者效應汙染…遞歸死循環…】
係統斷斷續續地報出一些令人費解的詞彙。
“邏輯悖論…熵增溢出…”陸川喃喃自語，“聽起來就像是…係統自己也會‘卡bug’？”
筆記上的光符繼續流動，逐漸勾勒出一些模糊的場景片段：像是無數線條交織成的網絡金融市場的映射？），網絡中出現不正常的扭結和斷裂市場異常？），然後有冰冷的規則力量試圖修複係統乾預？），但修複過程中有時會產生新的、更細微的裂縫漏洞產生？）…
接著，畫麵一變，出現了一個極其簡略的、類似樹狀圖的結構，代表著“係統”的某種權限或判定流程。在其中一個分支的末端，標注著一個閃爍的、不太穩定的光點，旁邊有注釋一樣的小字同樣是那種古老符文），經由∫符號和陸川係統的聯合翻譯，大致意思是：“裁決節點：風險價值悖論處理流程低優先級，易受外部變量乾擾）”。
“風險價值悖論處理流程…”陸川眼睛一亮，“低優先級？易受外部變量乾擾？這聽起來…很像我們之前用破產申請書卡住湮滅協議的地方啊！”
也就是說，筆記指出了一條可能的生路：針對這個特定的、不太穩定的“裁決節點”，進行持續的、高強度的“外部變量乾擾”，讓係統無法做出最終裁決，或者…誘導它做出有利於己方的裁決！
“可是，怎麼乾擾？”伯納德撓頭，“難道我們再寫一百份破產申請書寄過去？”
“不，那樣太單一了。”陸川搖頭，大腦飛速運轉，“我們需要的是持續的、多元的、讓係統不堪其擾的‘信息轟炸’和‘規則碰瓷’！我們要主動製造大量的、微小的‘邏輯悖論’和‘風險價值’混亂，像蚊子一樣不停地叮咬這個裁決節點，讓它始終處於‘處理中’或‘錯誤’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