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女兒說起這些話,柳老夫人胸口重悶,亦心痛的無以複加。
隻是也哭道:“你這不是要為娘的命嗎?你這要是沒了,我也不必活了,狠狠心,隨著你們一塊去,說不定還能見著你父親和你哥哥,到時候無論是天上還是地下,咱們家還說不定能再團圓一番。”
柳望聽了,心如油煎:“我…我這活不成死不了的,光是惹人心煩了,方才我看二表嫂,麵兒上都是恨我的厲害,我這是回來了,成了旁人的眼中釘了。”
聞言,柳老夫人低下頭用袖子擦了擦淚水,她擰眉語氣冷硬:“我的兒如今我隻有你一個了,誰也不能欺負了你去,她們算的什麼,這通家都是我和你父親打下來的家產,自一定是會有你一份的。”
“如此安安分分的,咱們也好好過,要是不安分,母親不會讓她們奪了你那一份的。”
柳老夫人一番保證,柳望卻心中微沉,隻給她一份,那一份兒能有多少?
大房二房多少人,他們各一份兒,那得分走多少去?何有公平?
雖然心中不滿,卻忍著沒發作,柳老夫人也自顧擦淚,沒看見柳望的臉色。
氣氛停滯下來。
姚嬤嬤在門兒上守著,方才幾番話,她聽了也是淚眼盈盈的,心中哀淒淒的歎息,女子碰個命運多舛,這世道就沒有個容身之處。
如今柳望還能依靠柳老夫人,無處可去還能回柳家,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聽著裡頭話聲兒停了,姚嬤嬤招呼幾個牙關端著盆子進去。
方才哭的狠了,柳望這會兒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嗓子也疼,叫著丫鬟服侍著淨麵淨手後,又忙的為她端上茶,便又連連的吃了兩盞茶。
叫了兩個小丫鬟,跪在小杌上手中執沙錘替柳望捶腿。
柳望拉住了柳老夫人的手,她抿唇道:“母親,那咱們之前商量的事兒…”
柳老夫人端起碗來吃了一口茶,看了女兒一眼,心中盤算了一番,她到底是沒忘了昨日晏觀音那可憐樣兒,她溫聲道:“我記著呢,不過你如今才回來了,府裡頭大多事兒都不熟,先在府裡緩和個幾日,再讓觀音把管家權交給你。”
聞言,柳望有些驚訝,一時不明白之前說好了,她回來了,這管家權就是她的,怎麼如今柳老夫人又這般變卦。
柳望忍不住道:“她一個小姑娘都能服眾?母親,我看還是把…”
“她雖是年紀小,可是管家是你父親,親自帶了幾年的,這些年她做的也還好。”
放下手裡的茶盞,柳老夫人看向女兒:“如今你一回來了,就將管家權要過來,到底她臉上也不好看,緩緩吧,你也不急著這兩天吧?”
忽的一句反問,柳望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很快她便微笑點頭:“是女兒欠考慮了,是不著急,如今才回來,女兒一定要好好的陪母親幾天。”
“好好好,你有這份兒心母親就很是高興。”
柳老夫人聽這話很是受用,想她也是命不好啊,年輕時便失了兒子,晚年喪夫,就這麼一個女兒了,能多陪著一處,她自然是高興的。
想著眼角又是微濕,柳老夫人哀戚戚的嗚咽了兩聲兒,便想著抬手去撫摸女兒的麵龐,看著女兒眼下的細細的皺紋。
不忍歎息時光飛逝,誰人不老啊。
姚嬤嬤看的心軟,她道:“大姑娘雖是做母親的人了,可是如今在老夫人跟前兒,還是孩子呢。”
“隻要我活一天,我兒自還是孩子。”柳老夫人笑了笑,很久她沒有這般溫情的時刻了,她有孫女可是到底和她隔著一層,至於外孫女…那更是沒幾分情意。
女兒回來了,柳老夫人心情大好,一連串兒的吩咐下去,午膳給添了好些個菜,柳望聽著,心下忍不住感動,相隔十年,母親依舊記著她喜歡吃什麼。
飯桌上擺的滿滿當當的,可是一同吃飯的便是柳老夫人母女,以及柳望帶回來的兩個塗家女孩兒。
晏觀音稱病,可偏偏劉長贏也趕著稱病了,緩解氣氛,柳老夫人看了看兩個外孫女,柔聲道:“方才,姚嬤嬤已經帶著你們去院子看過了,你們在房裡覺著缺了什麼,就和外祖母說,外祖母給你們添置。”
這雙胞的女孩兒裡,為大的是叫塗蟾宮,她漆黑的眼珠子轉了一圈兒,想起了什麼,馬上道:“我見過長贏表姐了,她房裡可是真漂亮啊,她穿的衣服也好看,我…我摸了摸那料子也柔軟,上頭繡的花紋也漂亮。”
“好啊,那就叫你表姐給你們也添置幾身兒衣裳,她是做姐姐的,你們是妹妹,還喜歡她屋裡的什麼,自去尋她置辦也是應該的。”
柳老夫人笑了笑,她過午,用飯不多,沒個幾筷頭就停下來了,下邊兒姚嬤嬤馬上服侍著柳老夫人漱口淨手,長輩停了,小輩們也不好繼續。
柳望示意兩個女兒該退下了,塗蟾宮眨眨眼睛,牽著妹妹的手便行禮退下了。
出了門兒,兩個女孩兒才發覺丫鬟沒跟過來,自己個兒剛來還不識得這後院兒的路。
好在姚嬤嬤跟來的及時,她親自送著兩個女孩兒回去,待進了春花院兒,正巧趕著柳長贏屋子裡頭的白蘇端著洗臉的銅盆出來倒水。
姚嬤嬤禮貌的招呼了一句,先是提說了柳老夫人讓柳長贏為塗氏姐妹二人置辦東西,後卻聽的白蘇回答道:“嬤嬤來遲了一步,大姑娘才去表姑娘那兒了,說是方表姑娘那兒又請了大夫,大姑娘憂心不已,去探望了。”
“嬤嬤放心,姑娘回來了,奴婢當說方才您交代的事兒。”
白蘇捧著盆子回房去了,姚嬤嬤眼皮跳了跳,下意識的去看塗氏姐妹,塗錦書低著頭並不說話,塗蟾宮一張小臉兒繃的緊緊的,她們自要來柳家,柳望便是提前和她們說過了,自在這南陽還有一位同母異父的姐姐。
塗蟾宮掐了掐自己的指腹,隨即抬起臉兒,笑意盈盈她朝著姚嬤嬤道:“我和妹妹來了,卻也知道有位晏姐姐,聽她病了,也該去拜見探望,嬤嬤能否為我們領路呢。”
姚嬤嬤唇邊兒的笑意不減:“姑娘不必著急,如今姑娘才來,先修養兩天。”
塗蟾宮看姚嬤嬤雖然臉上帶著笑,可是說話間語氣淡然,便知道這位同母異父的姐姐怕是在人心裡是個有分量的。
話到此處,她便微笑點頭,亦不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