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辰在一片混沌的劇痛中勉強睜開眼,刺目的鎏金與厚重的朱紅撞入視野。
雕龍畫鳳的梁柱高聳入雲,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檀香與腐朽木頭混合的古怪氣味。
身下是冰冷堅硬的觸感,硌得他屁股生疼。
他低頭,一件寬大繁複的明黃色袍子罩在身上,
袖口用金線繡著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
這是——龍袍?
這是……哪裡?
沒等他想明白,另一段完全陌生的人生,屬於那個十歲癡傻小皇帝的人生,便化作無數燒紅的烙鐵,不由分說地朝著他的魂魄深處硬生生燙了進去。
大炎王朝,承平三十七年。
他叫炎辰,今年十歲,是這座龐大帝國的皇帝。
也是個……傻子。
三歲那年,一場高燒燒壞了腦子,從此心智不全,神智不清。
日常就是發呆,玩手指,高興了傻笑,害怕了就哭。
記憶的碎片混亂而痛苦。
他看到一個麵容陰鷙的中年男人,總喜歡摸著他的頭,用一種看豬狗的眼神對他笑;
他看到滿朝文武跪在地上高呼萬歲,卻在眼角眉梢藏著毫不掩飾的鄙夷;
他還看到自己坐在高高的龍椅上,控製不住地流著口水,而殿下的人影們,像一出荒誕的皮影戲。
更要命的是,此時此刻,京城正被北方蠻族“金狼軍”的三十萬大軍,圍得水泄不通。
城中糧草已近告罄,人心惶惶,街頭巷尾,甚至出現了易子而食的慘劇。
國之將亡,而他這個皇帝,卻是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傻子。
“我……我這是穿越了?穿成了一個即將亡國的傻皇帝?”
炎辰的內心在咆哮,可身體卻像個提線木偶,完全不受控製。
他想站起來,手指卻隻是無意識地摳著龍椅的扶手。
他想大喊,喉嚨裡卻隻能擠出“嗬嗬”的怪聲。
絕望凍結了他的思緒。他感覺自己像個被困在鐵棺材裡的活人,能聽,能看,能想,卻獨獨無法掌控這具軀殼分毫,連勾動一下手指的權力都沒有。
我像個被塞進鐵棺材裡的活人,看得見,聽得見,甚至能思考,卻連動一下手指都做不到!
這種清醒的絕望,比直接死了還要折磨一萬倍!
朝政,自然輪不到他這個傻子做主。
大權獨攬的是當朝丞相——李思遠。
那個總喜歡摸著他頭,笑得讓他渾身發冷的中年男人。
在李思遠眼中,他炎辰,不過是一個最完美的“吉祥物”,
一個可以讓他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傀儡。
記憶中,李思遠甚至已經和城外的金狼可汗暗通款曲,隻待城破之日,便會“順應天命”,黃袍加身。
炎辰感覺一股涼意從尾椎骨直衝天靈蓋。
他不僅要亡國,還要被人當成墊腳石,死得無聲無息。
“報——!”
一聲淒厲的嘶吼從殿外傳來,
一個渾身浴血的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進太和殿,身後留下一條長長的血印。
“啟稟……啟稟丞相!西城牆……西城牆塌了一段!金狼軍像瘋狗一樣撲上來了!張將軍……張將軍他……他快頂不住了!”
傳令兵話音未落,死寂的朝堂如熱油潑水,瞬間炸開!哭嚎聲、驚叫聲混作一團,官員們個個麵如死灰。
“什麼?城牆塌了?天要亡我大炎啊!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一片鬼哭狼嚎聲中,一個身穿紫色蟒袍,麵容清臒,眼神銳利如鷹的男人,緩緩從文官之首的位置走了出來。
正是李思遠。
他沒有理會慌亂的群臣,而是徑直走到龍椅前,對著寶座上發呆流口水的炎辰,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底。
“陛下,西城牆告急,金狼軍猛攻,京城危在旦夕。臣懇請陛下聖裁,是戰,是降,還請陛下一言而決,以安軍心!”
聲音洪亮,傳遍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