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南城。
一頂八抬大轎,在兵部侍衛的護送下,正不緊不慢地穿過街道。
轎子裡,兵部尚書錢善閉目養神。
他的臉色依舊平靜,但那雙藏在眼皮下的眸子裡,卻翻湧著壓抑不住的焦躁與怒火。
已經五天了!
他被軟禁在府裡,每天像個戲子一樣,演著那套忠君愛國的戲碼。
打拳、寫字、養菊花!
他演得自己都快吐了!
可說好的信號呢?說好的接應呢?
按照約定,隻要他被困,南城的“風媒”就會立刻,放出一隻特製的“黑燕”風箏,通知潛伏在各處的暗樁,啟動備用計劃。
可一連五天,南城的天空彆說黑燕了,連隻麻雀都飛得歪歪扭扭!
那該死的風,要麼一絲不刮,要麼就跟瘋狗一樣胡亂吹,根本沒法放風箏!
一群廢物!
錢善在心裡,將他那些豬隊友罵了個狗血淋頭。
他就不信,聞人泰那幫蠢貨,能從他府裡搜出半點證據。
隻要他死不承認,再拖上幾天,等朝中那些與他交好的官員反應過來,事情就有轉機。
可這種被動等待的感覺,讓他如坐針氈。
就在這時。
“咚。”
一聲輕微的,甚至有些沉悶的響聲,從轎頂傳來。
仿佛有什麼東西,從天上掉了下來。
轎子猛地一停,外麵的侍衛也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
錢善皺起眉頭,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悅。
“回……回大人,”
轎外傳來侍衛統領遲疑的聲音,
“好像……好像有什麼東西,掉在了轎頂上。”
“什麼東西?”
“卑職……卑職不知,像是一隻鳥?”
“拿下來看看。”
錢善的眼皮跳了一下,心中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很快,侍衛統領小心翼翼地,用刀鞘將那個東西從轎頂上挑了下來,然後雙手捧著,遞到了轎簾前。
“大人,就是此物。”
轎簾掀開的刹那,錢善整個人僵住了。
他的視線裡,沒有預想中的飛鳥,隻有一頂灰撲撲的、再熟悉不過的……太監帽。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周圍侍衛的呼吸聲、街市的嘈雜聲,儘數褪去,天地間隻剩下那頂安靜躺在侍衛手中的帽子,像一個無聲的嘲諷。
這頂帽子,來自皇宮!
它飛越了大半個京城,不偏不倚,落在了他的頭頂!
這是巧合嗎?不!天下間,絕沒有如此荒謬的巧合!
這不是警告,更不是試探。
這是一種……羞辱!是一種高高在上的,神明對螻蟻般的戲弄!
仿佛那位坐在龍椅上的小皇帝,正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指著他的鼻子,奶聲奶氣地告訴他:
“錢善,彆演了,朕看著呢。”
“你的那些小把戲,在朕眼裡,就跟這頂帽子一樣,一文不值。”
這個念頭,像一道九天玄雷,狠狠劈在他的天靈蓋上,將他最後的僥幸與鎮定,劈得粉碎!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天空。
天空湛藍,雲淡風輕,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可錢善,卻仿佛聽到了來自九天之上的,那肆無忌憚的,神明的笑聲。
他輸了。